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禄梦记——寤寐知云深


后文三章 

(二) (三)  (四)

(一)谁家昔时故

古来二十四节气,“雨水”二字仿若一方篆章,粘濡着人一股子湿漉漉的情绪。汴京的雨水之日兀自无雨,年年如此。此刻,在永泽湖岸边走道之上,白玉堂骑着的一匹周身色泽青白相交,鬃黛绿,蹄乌黑的高头大马迈步不疾不徐,甚是悠闲自在。这乘马行中识货者皆名曰“骢”。是以遍体油毛的青骢,极是良骏无疑,甚晓灵性,性子也温厚,尽是捡着平实的地儿走,不愿颠簸到背上的主人。马上乘客便也不拉缰,任它沿泳泽湖堤岸信步而行,一路往前。

 

暮色苍茫之中,只听蹄声得得仿若韵律一般。白玉堂容色间微有怅然,一时隐去。他若有所思想那前人诗词中浥轻尘,涤柳色,染湿青箬笠绿蓑衣的雨水,大抵是滞留江南,隐没去了不为人知的青山绿水中。过了良久,又低声自言自语道:“人生有涯,若有幸过上些烟雨空蒙,流水浮灯,把酒言欢,酣醉星斗的逍遥日子,也实在闲适惬意得很,断是不枉此生了。”

 

一把收拢的折扇在白玉堂指间转了两圈,眼见天色几乎黯淡,残月上柳梢头,身前随侍萧九失声叫道:“哎呀,五爷,五爷!黑了黑了。”

 

白玉堂其时双腿微微一夹马腹,胯下的青骢马迈开了长腿,弹步轻盈地越过萧九,抢前几步。他至始听人道完一切,也只是斜眼侧睨,不置可否。左手轻勒马缰,青骢马转首侧过半个身位,白玉堂顺势看人一眼,随即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淡然神色,说道:“黑了便黑了,你捞着马尾巴好好走道,别耽误了五爷办事。”话音刚落,就见萧九一叠应声,挨过去伸手凭空胡摸一气,待终于摸上马腚便也抓住了马匹的长尾,揪好一搓马尾毛在手里牢牢攥着。青骢马本是不容他人这般冒犯,但见主人如此,也就不加抗拒。白玉堂催马即走,一骑尾后拖扯一人而行,看上去蛮有些滑稽,他却浑然不理。

 

只因这样的事天天可见,实在早已叫他意兴阑珊,懒得介怀。

 

单表萧九服侍白玉堂的时日,掐指估摸不短不长,也就两三个月。

 

当日白玉堂欲要寻一名手脚利落又伶俐的随身小厮,萧九今年十九,模样长得倒也干净,读过几年学堂粗通点文墨。白玉堂瞧他身上还没染些虚头巴脑的习气,挺顺眼的,当下相中便留在身边。哪知萧九却有个打娘胎里带出的宿疾,一到黑暗处,眼睛就犯起盲疾来。且每当失明,不论置身何地,他就只能茫然兀立原地,举凡一行一动,都得仰赖白玉堂相帮。萧九自个对这病症也糊涂透顶,讲不清个所以然来,白玉堂不信邪地试了几回,最后一翻白眼,冷哼道:“没事招来这么个祖宗,主仆颠倒,有悖常伦规矩。”

 

诸如这般尚是一隅,甚余糟糕之事却是萧九这个睁眼半瞎子某个夜晚,还曾不慎碰倒书房的蜡烛。若非白玉堂发觉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收藏的孤本与字画要付之一炬,尚且还多添萧九一条小命冤魂。

 

事后,白玉堂十分光火地一把抓住萧九的前心,提了起来,就要往地上掼。千钧一发,他思及这般四肢直挺猛摔下,此人实有折骨裂脑之祸,大半条命可就没了,是以到底还是没下狠手,但心中滚来滚去的埋汰之意却是当下就喷薄而出。“你嫌白五爷日子过得太安生,不能居安思危是不?三天两头必定要惹出点事,不闹得鸡飞狗跳,便不得安宁!你小子给我仔细听好,我不想再救你一次,甚至今生今世也不要撞见你这个惹祸精!”他越说越气结,冷笑连连道:“请你来伺候爷,反倒变作爷伺候你了,这半个月没被你气死,那是老子命大!”

 

萧九闻言,自是以为白玉堂当真要辞了自己,当即垮肩咧嘴,目不视物却也不禁湿润,不料白玉堂便即瞪过一眼去,“堂堂昂藏七尺,作甚像个娘们似的哭天抹泪,憋回去!”此一句恫吓之言一出,萧九“啊”的一声,掩面的手便即一抖,只感胸口一荡,一颗心就要跳出腔子去。他原先尚是含泪欲哭,却被白玉堂凶巴巴的口吻吓得心跳砰砰,不禁哽咽道:“五爷英武盖世,乃绝顶聪明之人,自然大丈夫不屑有泪。可小的出身寒门,爹妈为人处世全凭小家心性,耳濡目染之下,小的当然也就只能做个性情中人。”

 

白玉堂本是横眼大怒,哪知听到这句话竟不觉霍地啼笑皆非起来,随手一扇子敲人脑壳。“你这厮一嘴全是谬论歪理,牵强附会得很。”他挑眉斜目看萧九,“若据你所云,世上哪还有明辨是非之事?难道素来为世人称道的晋人嵇康,当年被慕名前来的钟会拜访,自顾打铁不予理会,并非遵循至性至情,反而和害死他之人一样胸襟狭窄不成?”

 

萧九当然没胆当面反驳发作,“他实也性情,实也性情。”他低头嗫嚅着应了一声,话似是称赏,语气却含糊而略带讥诮。

 

然而主人洞察纤毫,于是萧九项顶上又挨扇骨敲打,只听白玉堂冷哼。“反了你,敢和五爷顶嘴!”

 

萧九心中一凛,直摇头。“这个……五爷……小的只是觉得嵇康说《广陵散》绝于他死这天,未免有点小家子……虽说咱也一无所知,但以后保不准就……”他挠头结巴,实是一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白玉堂即令心知萧九两眼一抹黑,却煞有介事端着挑衅的眼光自上至下,对人打量了一遍。“哦?此话当真?”

 

萧九不论眼睛睁得多大,仍是看不见任何物事——包括白玉堂的形容,心中大是紧张,忙点了点头道:“当真,当真,哄骗五爷干么?”他伺候白玉堂虽有月余,还不擅应付对方怒气,当下盘算该如何说些新奇出新的言语,才好消解白玉堂的不满。“小的可发誓。”说到此,他随手朝空一指。那是暮春桐月十七的夜光,不圆不缺,本身亦无甚可观,不料幽深天穹陡然生变,萧九才一举手,头上三尺之处便訇然了一下,萧九心下登时害怕,一声惊叫便是眼前漆黑一片也不由得要逃。他耳边只听到白玉堂突地朗声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十分吃惊,吓得心儿突突乱跳,脚下顿时恍若委顿地打个踉跄,矮身坐倒在地。

 

白玉堂居高临下,斜眼一瞅小厮吓呆的怂模样,又是哧地一笑:“哎呀,这举头三尺有神明,古人诚不欺我!”说话间,他伸手出去。萧九只感被人不轻不重地拉住自己的后领,向上一提。于是,双脚疾忙一蹬,拔身而起。他脸下现出悻悻之色,只想找个洞往里钻。方才站稳,身子便即一侧滑出一步,无暇辨及东西南北,他当下就由白玉堂身边一冲而过,只尽往一方处所奔去。

 

白玉堂故意卖个被绽,让人轻易逃脱,只待已去一箭之地,才开口道:“小萧子,想溜哪里去?”他转眼跟上,左手一扬快如闪电般抓住萧九的衣襟,脚尖随即一瞬在他左腿上轻轻一点,将其人掷在地下。萧九忽觉足内侧缘的“公孙穴”一麻,不觉大惊失色。要说他甚是机灵聪颖,医术武功原先没有根底,就凭平常在白玉堂身边“道听途说”,虽不曾理会到半分要旨,但不算一无所知。是以,当下就明白了这位居踝骨与胫骨接合凹陷之处的麻穴,属太阴脾经,只要被人轻轻一拿,立即全身被制。沈九全身酸软,半分也动弹不得,不禁心想着被人捉住了,不知要被如何修理,就叫道:“五爷饶命!”。

 

白玉堂目光下见他面如土色,不觉好笑。“不饶又怎样?”

 

萧九碰了一个硬钉子,一时唯唯不敢作声,但很快硬起头皮,又道:“那……倘若五爷真要罚,能否大发慈悲点了小的哑门穴,小的昏过去了,随您处置。”

 

这一说,让白玉堂忍不住心中大乐,暗想这浑小子倒也不是个全然没出息的,怂成这样还在钻研穴道,不如待自己再吓他一吓,瞧是如何。于是依着缝隙,立时侵题而入,便即将折扇抵在人脊椎第一节,发际正中直上一寸处,说道:“就是这里。”

 

然而萧九却忙道:“不,不,还要下去半寸……”

 

“哼,穴道倒说得很对。”白玉堂不以为然地收回折扇,眼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训人。“小孩子不老实,将来有的苦头吃。”他实则年纪也不大,约莫二十六七岁,比萧九长不了多少,却口口声声声称人家是小孩子,实乃有意端着姿态倚老卖老。手中折扇轻摇数下,只听白玉堂又道:“看来你小子闹腾的能耐不小,竟能气得老天今晚露底出稀罕玩意儿来。这‘月中虾蟆蚀桂魄’十八年才轮一度,能会此奇缘,倒实在难得。”

 

只见那传说里月中的三足金蟾不断收敛银光,月色由灰栗而绛紫,随即转成一片乌黑。三足蟾貌相也逐渐膨胀,消化了原形变成了一团乌影,顾兔便即暗藏,看来更如一轮乍金乍银的光圈,其灿灼熠光,却是暮影尽溢自阳乌。萧九没有防备,得知月中金蟾降下,喉中猛抽了凉气。“……老人都道虾蟆抱桂之时,妖物横行,阴气很重。”

 

但见白玉堂嗤笑一声。“你身子这般蠢重,还怕被妖邪捉了去?”他随手掏出一粒碎银看也不看,“嗖”的一声,掷了出去,正中萧九膝弯。这一下破解穴道,萧九噗通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不再搭理这厮瞎缠歪扯,白玉堂振袖即走。不久,他不经意笑了出来,想到论我行我素,萧九和他有那么几分雷同,虽说不免呆愣倒还有趣,用来打发无聊光景着实不错。一路走回,他乐在其中,心下突地琢磨着,倒是可以替萧九向大嫂讨些治眼睛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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