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六月恢复更新)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架空】药(上)

从头到尾胡编乱造,下次放下篇就完结


展昭出门时,住在对面那幢公寓大厦底楼B座的老太太颤抖着嘴唇牙关,正从卧室的床头顶着的窗户探出一颗脑袋,将面孔朝北侧墙外那一根明晃晃的次金属雕饰条上使劲地蹭。



这种统一安装到公寓楼每块隔音板表层的铜制物体是布伦克自治府半进化界区里当下风行一时的设计,往往在逼近到外层铁窗栏杆十五毫米的地方,诸如此类的金黄色块便总与黑漆的长条彼此贴近乎呈特别的十字形状态。



展昭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点看到老太太一次又一次用力地向前一靠鼻头,执着得仿若一名聚精会神涂抹画纸中娜塔莎女神鼻梁骨的画家,但她也老是一直冷着张当地所谓的蛮妇脸,拉长的嘴角令逐渐衰败中的下颚肌肉看起来扭曲变形。



当展昭开了门站在石头台阶上,老太太便会适时地产生相对的反应——在那一瞬间里释放脸皮褶皱底下的毛孔,使它们尽力张开散发出一股疲倦又厌弃的味道,然后抬眼透过窗子朝展昭身上打量来打量去。但展昭知道,她看东西永远要翻着眼白,毫无焦距的视线就在波利特绿油灌丛和他的面容之间游移着。先前刚刚搬来这里,展昭对当地支支吾吾、含混不清的讲话腔调相当陌生,当然,他也确是听不大懂人们说的甚么。



遇到这位且可称作对户邻居的老太太恰是在当天的下午。那一整天里,抬头望不见半点云彩,可人们步行回家的途中,却总不免一眼发觉B座那扇锈迹斑驳的铁窗顶上拴着一块桉树木牌,上面写着一排布伦克自治府文字,扎眼得很。展昭起初视若无睹,占据他那时候整个心思的是他工作上的要紧事——连续在一片纸上用英文写了十几行字,重点划出四月十八日、五月二日这两个日期,他顺便折了信笺投寄入邮筒,便在此际无意里回头望了一眼。不知为何,他倏地觉得那书写了异国字样的牌子之上所闪出的一条条日影晶光看起来竟比故乡的水波还要温凉得多。



片刻之间,展昭似乎已然极其好奇,不由走过去,一面却想起临下飞行器前,在这个高里合众国航空公司服务的一位空中少爷送他一盒保险套,据那人的讲头是说保险套可以辟邪、防蛊毒。无论如何人家,这么做自是出于好心的。可在谨慎为人处世之外,展昭又必须承认,他一向对这种染有血腥杀戮以及带恐怖“魅力”色彩的事情将信将疑。因为这个国家的文字充满了晦涩之感,展昭对听写短时间之内还不怎么在行,但好在还可以依借查阅字典的方法来解读字牌的内容。于是一直一画一划的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自己又凭空用指尖写了写,随即再打开便携的查询系统按着拼字的规矩查了,发现原来意思就是指此国度里传说中的考拉尔巫师了。



正史里记载至高元一六六一年为止,她为决定迈向文明之旅的中古原始人做出了许多杰出贡献,最后却不幸遭遇伏击,憾然罹难。之后的正史并没有再提到任何关于当时的中古原始族人部落怎样举行哀悼追思的祭典内容,却仍然有留下一句评价考拉尔容貌的描述——考拉尔巫师大人天生美艳如尤物,纵然肉身离去,福音犹在。

 

 

基于职业天性,展昭对斯人之事的真假程度如何并不置可否,却不免还会感慨地吐出一口气,尤其那次残害的现场就在上午阳光丰硕的地方,于是连他的心也不由打了个寒颤。然而,窗子里的老太太决然称得上“有心之人”,只怕好不热闹,尽抓“天生美艳如尤物”的外貌特征,动手用更有噱头的字眼写道——卡拉尔女妖。



展昭稍微一想,便不觉恍然大悟跟着哑然失笑起来。老早以前那些个八卦新闻的大字标题也不外“仇杀”、“情夫”、“红杏”、“畸恋”、“恋奸情热”、“老妻少夫的悲剧”……若说女妖,自然总比女仙更多点足够谈天说地的遐想空间。



当时,他只见老太太怀抱了一个像盛樱桃酒那样的大玻璃缸,其中充满着深色的油液全然黑乎乎的一团,哪里能当真看得清里头具体的名堂。可告示牌的意思难道不正是在明示那位考拉尔巫师或说叫卡拉尔女妖的尸体就被浸泡在玻璃缸中么?倘若如此——这也算古董宝贝了吧?在展昭还没完全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一条原本就在B座窗前那一片油灌丛周围已徘徊了许久,希希啦啦地忙吞唾沫的灰土色癞子狗突然却发出十分不屑的一声哼笑,好像看笑话的一个路人。



坦白说,展昭绝没料想到犬笑会是一种信号,于是他只猛地怔了怔,正当这个时候,那抱瓶的老太太突然换了副兴奋和悦的脸孔冲他这里招手,跟着立马咕脓哇啦说了一摊话,一大串下来着实欲罢不能。不过展昭听来听去,只勉强听出“中国菜”这几个字,无奈之余不得已打断她两次,告诉她:“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可老太太倒是不予理会,径自叽哩哇啦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论展昭是不是对当前的话题有丝毫的兴趣,在别人正式闭嘴之前,他的教养让他做不出那些佯装不闻不问,头也不回就走了的举动。



况且古里古怪的事还没完呢,边上那只癞子狗的狗尾巴摇得天花乱坠,压根做足了要与老太太搭档双簧的仗势,比苍蝇还黏缠,只消展昭随便动了动,他的脑袋便朝相同的方向移转着,挺脖子先吠两声,接着就呲牙笑了起来。然后老太太配合得毫不怠慢,立刻一脸十分焦虑不安的模样,最后展昭只好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冲那老太太轻咳两声示意,就是你讲吧,我带回去慢慢儿研究就是了。



在此期间,那条瞎起哄帮腔的癞子狗早已不知何时偷偷叼走了一块挂在墙角架子上的干熏象腿肉,溜走了。另外的两个人类当然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业已完全忘记了这条狗除了闹腾以外,还有能甚么特別的地方。展昭暗暗叹口气,老太太则精神奇好,可不管甚么录音不录音,也不在乎展昭有没搭讪的意愿,兀自一口气滔滔不绝地把独角戏唱到底,如何折腾都不显出一点儿气喘口干,实教展昭不能自已地佩服起来。



偶然认识乔尼亚那个小孩的那一刻之前,他的手机录音内存在持续扩大着消耗。眼看老太太将两片嘴唇又磨蹭又顶撞起来,像是忽然再次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迫不及待要说,展昭不禁抚摩着额角,纵是想苦笑转念也就作罢了,反正他估量着就是这么回事了。此时,老太太因为热血激动的缘故,两枚硕大的鼻孔扇扇歙歙,脸颊和耳朵全都慢慢渗出一滴滴与她皮肤浇铸着同样颜色,显现琥珀亮光的汗珠,展昭看了顺手掏出手帕放人手心里。



然而接下来才过去几秒的功夫,忽然便有一只黑白相间的足球无端端插足,朝他们的面门飞了过来,展昭情急探手穿越铁栏空隙,一把拽了老太太的膀子避到毗连的墙边,显然这一来,他令自身反而因此首当其冲地陷入了分秒间就将遭遇足球正面推撞的处境之中。但伴随着一声刺穿耳鼓的惊叫,扑面压来的新一波情状却在他心头倏地浮涌出一股更强烈的莫名其妙,因为他完全清晰的听到了空气里漫溢着一种仿若球体漏泄的声响,而造成这一串全然急迅也全然盲目局面的就是那个乔尼亚了。



将那一天的时间点从意外事件发生的这刻往回拨到三个小时以前,乔尼亚参与的儿童古棒球队和邻校的队伍举行了一场对抗赛。全队上下几乎所有队员在场上一直能顺利打出安打和全垒打,比赛节奏控制得非常好,可这些打击效果在乔尼亚身上一支也未曾出现,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老是被三振,教练终于忍无可忍换了打击手,将他罚去坐冷板凳。于是这9局比赛的将近三个小时成了乔尼亚生命中最悲惨黯淡的三个小时。



他挨了骂,回家时一路踢着足球发泄,没想足球上不知在哪扎了个洞,在飞向展昭他们的这个节骨眼上,球身已经开始展现出暴漏的灭绝景象,结果一阵风便把那只破足球吹了两个旋子,使它在下坠途中折返到底楼B座的那扇铁窗下,静静地躺在地上。

 

 

正是被展昭拉开的刹那之间,老太太忍不住“呀”的一声从嗓子眼里窜出犹如泰山捶胸般的呐喊,然后在足球继续完成最后一段陨落的时候,展昭看到她站在墙壁前满脸糊里糊涂地呼吸新鲜空气,乔尼亚和她不由自主抱紧玻璃缸的同一时刻里做出的反应是,猛地羞赧了起来,浑身不自在地跑到展昭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兴许是出于判断展昭长相的原因,他尝试勉强操着生硬的英语将为之愧疚的道歉脱口而出。



好在毕竟也没发生甚么要紧的状况,展昭听明白意思,淡笑了笑摇摇头,便举手摸一摸眼前这个小孩还未干透汗水的前额,一时并没有与之交谈一句话先回脸又望向了老太太,这时只听耳边飘来一句话,告诉他说:“她是盲人。”



这是乔尼亚发出的声音,展昭毫不意外,应了声:“我知道。”他早就已看出了老太太的双眼上有作为盲者无法正确辨识的茫然,仿佛只是在心脏脉动奏出温柔声响的那一时刻,展昭的右臂通过漆黑铁栏握上了老太太的手指,显然,这是属于他的一种不动声色给予温度的表现。



可老太太却歪斜脑袋神经兮兮地发出“哈!哈!”的笑声,并且在展昭对她做出握手的五秒以后很是精神地开始奋力甩落起展昭的右臂和指掌,于是,展昭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手缩了回来,然后看着她恍若兴奋了小片刻便又露出谨防偷窥的模样儿四下摇头晃脑,更用力地搂抱住怀里的玻璃缸,戛然一转身,朝背后感觉不出一点儿白昼光线的漆黑房间走进去,很快消失了身影。

 

 

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沉默了没多久,展昭之后再度露出的表情里几乎不见任何的反感。他并不会因为那老太太缺乏正常礼仪规范的行为而怪罪于她,多年来他已历经过各种古怪的人事,总之这一次一如既往是不大在意的,所以心态相当的随遇而安。



不过乔尼亚小子显然对老太太的习惯更是十分熟悉了,他像是生怕展昭不舒坦,忍不住向他嘀咕起老太太的事:“你可别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啊,她一直这样,喜欢随便搭腔,但别人的兴致也都是给她自己扫尽了的,而且缸里的那具死尸干干瘪瘪,才不是甚么真的考拉尔巫师呢!”这几句进行到一半时展昭听了,对其性情便不免又多了几分新的看法,是个热心肠的小孩。他心想,于是,只管点点头不由淡淡一笑。其实老太太失常的言行不是任何精明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假意装扮得出来的。不过话题一旦涉及到所谓的女巫传说,连展昭也憋不住地挑起吃惊的眉头。“看样子你知道那位考拉尔巫师的事?”

 

 

 

“那当然,我太清楚这一点了。”乔尼亚掠一下发梢,刹那间脸上全是他这副年纪的小孩子家特有些儿的得意调皮样,仿若认定了展昭不是随便找话闲扯,而更似乎有重视他那些话的意思,他不由便把背脊挺直一点,两只垂在身侧出汗发痒的掌心在球裤的裤缝上磨蹭磨蹭,然后一边翘着唇将左手伸向展昭。“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乔尼亚·马拉特。”说着,只留头尾两根朝天的手指,然后使劲儿将中间三指头弯曲起来,端屈着握住展昭的手,看起来模样儿很奇特。但展昭很快认出这其实是异国童子军一种表达特别友好亲切的手势,鼻翅和脸颊的弧曲自是更显出柔软来。




可接下来,乔尼亚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忽然便拿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腰杆,眼光对上先前录音的手机说:“你那种机器我在布伦克自治府的映像体屏幕上见过,不知道你能不能用这个给我拍照呢?”

 

 

 

“没问题。”展昭愣了一秒钟点头答应,脸上的微笑里堆满了看稚气小孩儿以后的感受。不过,他最终用更新式的照相机给乔尼亚拍了几张幻灯片和三张拍立得。乔尼亚兴奋地收下拍立得作纪念,马上塞裤兜里呵呵笑道:“作为支付幻灯片模特儿的费用,我拿一个我爷爷才知道的秘密跟你交换哦。”

 

 

 

“好啊,洗耳恭听。”展昭耐心地接受乔尼亚时刻在变动的心情,然后也冲他伸手道:“我也没自我介绍,我叫展昭。”

 

 

“展——展——”乔尼亚试图一字一字清晰缓慢地读出“展昭”这个名字,但他的舌头和上齿背不断重复着打架的动作,最后只好放弃了,倒还是不停的笑。“你好像是中国人哦?!”说完这一句,展昭听到他抓挠着头皮自言自语:“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国家。我还以为这辈子只会看得到老三喜这样一个。”

 

 

乔尼亚在说“这辈子”几个字的时候,显然有一种对稀有人种原来并不稀有的突兀吃惊的感叹。展昭作为成年人,当然必须得强忍住从心底冒出的笑意,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一名中医,刚来贵国加入净土移民的无国界医疗组织。”

 

 

 

“哦哦——这样啊。”乔尼亚双眼直出去,嘴里咿哩唔噜了好几分钟大约根本闹不明白中医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医种,但他已然不好意思再多问下去,更过意不去自己答应过展昭要说秘密的承诺还没履行,两只手掌又不由自主地搓起了裤缝,舔舔肥厚的嘴唇便说到了他多年前,其实满打满算也就是在前年,他爷爷给他看过考拉尔巫师画像的事。“我跟你说,她那缸里的肯定不可能是女巫的尸体。因为画像里那个考拉尔看上去好像沙漏似的,整个身材是中段水蛇腰,上面一对如同红棕椰子那么大的豪乳还有简直和两座土山般丰腴的屁股。我妈后来目测说一个女人家这样的胸围,尺寸起码得是G,甚至没准还会有H呢!即便再如何做成干缩标本,也放不进那种大小的玻璃缸中。”

 

 

 

事实上,自入了医行门儿起,人类在展昭眼里只有健康、不健康,好或不好,哪里分甚么男女老少。所以连他都完全忘了,读书时的男校还有会和其他女校合办活动的事。以至展昭忽然帶着困惑确实地开始估量自己有意识观察女生外貌的时间得不断地往前推移多久,可琢磨到最后的结果是:他居然想不起来了。坦白说,在那刹那之间,他更吃惊有朝一日会再度发起和他讨论涉及女性身体到底如何这样一段莫名其妙问题的对象,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一个在异国他乡偶尔碰上的小男孩。而且在展昭看来,事关女性本身的议题都应该具有认真的意义吧,可若要他详细形容当时的心情,可以说那方面全都以与初衷截然不同的走形姿势停留在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状态之中。




好在,使之迅速脱离这种“糟糕”情境的仍然是乔尼亚,宛若循着女巫故事围绕扩展的审美冲撞,本来就只是他搞的一个非常无关紧要的调皮捣蛋。然后展昭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看到乔尼亚正翻起睫毛抬头瞪视天空,看样子他在努力思考着。于是,展昭生平第一次花了将近两分钟的间隙“穷极无聊”地观赏小孩此刻殷切仰望苍穹的造型,一时之间还颇想为对方如此这般的模样寻找一个更具艺术感的表达,偏巧这时乔尼亚摇起巧克力色的指头,冷不丁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据我爷爷的研究,考拉尔女巫的真身实际就是马豚精呢!”

 

 

 

马豚?那是甚么?展昭不觉瞪大眼睛,脑子里顿时冒出了问号,而且这个问号极大极大,犹似特技团耍盘子的那些演员们手拿道具竿子,兜空在他的脑海里旋了个大转,因而一绕之下,问号只在弹指间便膨脹到能够超越他所有想象力的巨大面积。即便展昭相当确定自己当时十分清醒,耳力正常,也不能想明白一点点线索。他只知道河豚和海豚,但马豚这个?难道是乔尼亚搞错了?




乔尼亚当然没搞错——他是那种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就算搞错了也能把错误及时说对、改对的小孩。只见他嘴角轻轻咧出一条上扬的缝,笑嘻嘻地往下讲。“马豚我也没见过,但布伦克自治府的映像体屏幕播放过相关的纪录片,按我们当局的解释来说这属于生在大海之中的早古型生物,它是一种头部长得很像斑条角马的大鱼。”

 

 

好吧,渺小的人类确实应该,也必须对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心存敬畏。世界上各式各样无以名之的毒物猛兽尚已太多太多,又何况是真正存在的活生生的未知物种呢?凭良心说,听到这里,展昭坚信乔尼亚全没必要来对他捏造物证、信口雌黄,他看不出这个小孩从自己这里能得到甚么好处,再说不切实际的谎言早晚会被有戳穿的一天,有些事找人一问便是。




展昭当然依旧无法明白乔尼亚的话,然而反过来说,从另一方面看的话,毫无疑问,他也已经对自己的智商不抱有甚么奢望了。第一,在最短的时间里,以他极度贫乏的知识面,穷极到底也模描不出将角马、海马、马头鱼等几种不同种类的海陆动物之性状结合一起的马豚是大概怎样的基本外形。第二,假使他学兽医或地质出身,那么马豚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或许还真有点儿考古甚至生物学的价值。不过万一有朝一日,可将马豚作为中医治疗上的研究材料未必就是荒唐可笑的,展昭信奉天降必有用的思想,隐约认为老天爷既是安排他来到这个地方,兴许也是想向他传达某种完整的象征吧?




在展昭慢条斯理地冒出这些考虑的时候,乔尼亚微露洁白的牙齿,眯着眼饶有兴趣地把立得拍对照着阳光不停地摆弄,然后砸两下嘴轻轻嘟囔说若是妈妈能和他同时出现在照片里就好了,可惜她正被伤风感冒引起的头疼害得几天没睡好觉。在这些话浮掠而过展昭耳边的瞬间,他已然回身去住的房间里翻找出两瓶绿精油拿给乔尼亚,“喏,马拉特家的小朋友,这种绿色的精油能缓解头疼脑热的不舒服,记得别忘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晚些儿我得了空了就给你妈妈去瞧瞧病。”

 

 

“咦,就是用你说的那个甚么甚么中医么?”乔尼亚兴奋地不得了,捏着玻璃瓶身看来看去,险些儿就要激动的把绿花花的油倒进嘴里细细品尝了。在展昭答应了还会送一副最新式的测度射线的望远镜后,乔尼亚好像化身成欢快的小咖啡豆鸟儿,开始比手划脚地喷着呼吸告诉展昭,为了答谢他慷慨相赠的两瓶绿油精和帮妈妈治病的好心,他也要把珍藏的那些老三喜以前做的辣肉条分一半给展昭。




这是乔尼亚在展昭面前第二次提起“老三喜”这个名字,展昭由从前的时节起便对别人口中的途说八卦没多大的求知欲,可能源于长年磨砺出的职业素养,他的心绪擅处在较常人来得更加平静而柔缓的状态。但不得不说,这一回,“老三喜”的确激荡起了他难能的好奇,谁让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半点儿不带异国风味,倒很像是有出自中国本宗的来历。乔尼亚身为本土的机灵鬼儿,不消问, 眼珠子转了转已看出了展昭的疑惑,他猛地发出清亮的笑声,随后挂起满脸嬉皮相这样告诉展昭:“都特家的算命婆子最近一直说我会遇到谈得来的朋友,没事儿,你想知道甚么都问我吧!”




他俨然不知不觉就把展昭这样远道而来的“访客”当成自己的哥们看了,于是,展昭也心里乐着,把要对方聆听这样的举动很当成一回事,问起和“老三喜”有关的情况。过去大概一秒的光景,只听乔尼亚换了副嗓门儿开始说他只知道那老三喜也是中国人,按他所说自己祖上不郎当加起来全是做偷摸那行的。




这种语言显然是好早之前某地的土话了,但展昭出门在外多了,大抵也听得出来意思,不免想着那老三喜也不知用了法子,让这样一个远在中国千万公里外出身的外国小孩对如此的古老词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然后那老三喜似乎从来不肯透露自己的姓氏,他就自己是偷渡来的,之后便沿着桑切斯河西上捕鱼捞虾,因缘巧合认识了现在那个独居B座的瞎眼老太太结成姻亲,最后夫妻二人定居在吐尼莫原始区一带,一方面老公继续干渔民的本行并开始提供熟食贩卖的服务,而老婆这里却是拿出看家制作干缩人头、尸身和仿制标本赝品的技艺,以求吸引来此地移居的新住民、旅行者以及外来的投资客。




“还别说,老三喜做的中国菜当真是太好吃了。”乔尼亚满是一副嘴馋样看看展昭,又瞧瞧B座那户紧密的门窗,说:“从前老三喜还在世时,我每天放学回家走到路口便忍不住开始想,再走一会儿,我就能到老三喜那里吃晚饭了。”

 


 

展昭到听完故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乔尼亚这样的小孩儿并没刻意在对那个过世的老人的记忆里想可以想的,也没去听可是听到的,乃至没去有意记录甚么,但“像中国菜”好吃这般的感觉却是深深种植在他心里的东西。是影像?声音?还是气味?都是,也都不是的。想必对那位瞎眼老太太同样如此,喜欢“中国菜”的人不仅仅只有乔尼亚,所以在丈夫死去之后的好一阵子,她都仍无法由从前的境遇中走出来,她会像乔尼亚说的喜欢经常搭讪路人,可能因为寂寞,可能也是为了某些怀念吧?

 

 

 

接下来一段日子以后,待乔尼亚嘴里再度出现“中国菜”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对展昭说的已然变成类似以下这样的话:“展展,你说白真的能把中国的厨师顺利带到我们这里来么?”

 

 

展昭笑笑。“我想既然他肯答应,就会尽力做到。”

 

 

“可展展你也知道,我们布伦克自治府距离中国实在太远了。”乔尼亚有些苦恼地甩了甩脑袋,“听说在办妥visa手续上所花费的时间也较从前有所增加了不少。”

 

 

忍不住为乔尼亚的表情和语气莞尔,展昭与此同时揉了几下他的卷发,说:“毕竟因为那次事件,两国之间某些流通法令的颁布受到了影响,所以政府方面对于出入境人员的检查和证件签署等事宜把控得比较严格。但措施的初衷更多是为了反制少许存在不良动机的人,对于守法的公民而言,他们的正当事务是不会因此被延搁的。”

 

 

 

无论以如何严谨的尺度去衡量展昭的话,乔尼亚觉得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终于点点头。“好吧,展展,你说服我了,我想你是对的。”

 

 

 

说到这里,其实关于“展展”这个称呼,当真不是乔尼亚给展昭起的甚么绰号。可是在他叫“展昭”这个的名字这件事就有这么莫名其妙。他的发音也一样莫名其妙。乔尼亚很沮丧的发现,上齿永远在他想成功读出“展昭”的发音时便和舌头彼此纠缠不清了,他努力了好久仍以失败告终,所以展昭在他口中成了“展展”,听起来独特又可爱得很。




而乔尼亚所说的白,则是中国某集团单位以融资手段投入布伦克自治府特殊类型资讯产业以后,派驻到这个国家最先进的地区——布罗进化界区的一位涉及当地投资市场的商业部负责人,姓白,叫白玉堂。




起先,他是通过乔尼亚那位就职于布罗综合医疗院的叔叔认识的展昭,后来大家在工作上接触的机会变多了,每每听到乔尼亚叫展昭“展展”时,白玉堂的鼻骨免不了就感到一阵麻痒,后来日子一久,他发现比起“展展”这个名字以及和展昭有关的事,其他本来无关紧要的——比如湿度略重的天气,又比如不远处,由于一场飞航器管制中心报废航艇的爆破失误事故而成了破旧镀膜垃圾堆放点的那座河港滩头——统统越发地在他眼里明显开始速出相当相当乏味的厌烦之情。




白玉堂尤其对破坏了他赏景兴致的河港垃圾站充满着怨念,由于自治府环保署的办事不利,直到事件过去将近七八天,那些烂糟糟、火辣辣的视觉污染物还是没被彻底清理干净。不过尽管如此,白玉堂的心力毕竟和很多人是不一样的。在他看来,这些或那些他不能完全掌控的麻烦并没有妨碍他继续投入试探爱人心意的情怀之中。每个礼拜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看到乔尼亚来找他一位同事的小孩一起玩游戏,因为乔尼亚势必总要拉着展昭一道来逛一逛。于是现实的一切不愉快在那些时间里悄然地死灭。




虽然,白玉堂在展昭面前常常显得漫不经心,但基于展昭和他彼此的交流真实而坦诚,所以他的装模作样对于他的私心没有半点阻力。他也极乐意坐在展昭的身后看乔尼亚和另外的那个小孩一前一后搭肩而行,在六十坪大的屋子里转来转去。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家伙真的爱上了这种充满想象中探险趣味的活动。有时候,乔尼亚也会在停下来等小伙伴去洗手间的空当里,偷偷告诉白玉堂一点自己独家握有的消息。后来一次的故事又和那个老三喜有关了。“白,你知道么,老三喜好像也撞见过和考拉尔女巫长得好相像的马豚精呢。”

 


 

“那就是说碰到女的啦?”白玉堂说话的时候,正指了指显示屏地图上的资料库位置,叫手下的助理将当地助民党派人士和他国合作外销的生意资料统一安排进行存储。

 

 

 

“对啊对啊。”因为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厨房那边提前已将事先准备的午餐送了过来,乔尼亚对眼前的那一大盘香喷喷的烤肉一面提鼻闻着,一面不断地咽口水。“听说老三喜还和马豚精睡了一觉,然后他才用网子把她裹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到突围尼斯港打算去卖给水族馆。”话到这里,他挠着头忽然胡里胡涂地问:“可是,我不明白,老三喜干嘛要和马豚精睡觉?难道说躺在马豚精身上会感觉软软的,比橡皮床还舒服么?”

 

 

 

展昭正喝着咖啡,差一点却因为乔尼亚的问题没当场噎死,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白玉堂替他抚背顺气,只看他连忙岔嘴道:“不不不,乔尼亚你听我说——”然后话没说完,嘴里已被白玉堂塞进了几颗当地特有的炒坚果。白玉堂这时跟着撇过脸去看乔尼亚,须臾里露出的表情,像极了平常看乔尼亚闹个笑话或唱个走调歌甚么的时常有的似笑非笑,一巴掌就往小孩一头卷毛上招呼。“你妈妈没说过么?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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