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思远人虐猫身片段(三)

 @曼芥陀子罗 

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被他影响了,又或是本来自己那颗心就不够坚定,所以才会轻易动摇?展昭痛惜着不由自主地移动无力的手臂伸出被子,去环住白玉堂的腰,一双目光不经意望人身后飘去。不想忽然之间,他自墙角看到了一双眼睛。展昭以为自己眼花,乍然一怔,一道人影自窗沿一闪而逝,恍如妖魅。他黯淡得几乎失去神采的眼蓦然眨动,只听门外落花仿佛渐渐地多了,纷纷扬扬,似乎无声地刮起一阵旋风,便在此时入门窸窣。然而再一眼看,门外明明空空荡荡,月明星朗,除了风动苍翠飒然摇曳外,依稀甚么都没有。


 


但方才的确有一双眼睛在窗外窥探,并且——很有可能在白玉堂和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在!展昭枕在白玉堂怀中,微蹙着眉满头又冒起冷汗,身子里此刻宛然一只无形的手在抽拔他真元,肉体上的难受全然快要超越他所能承受的界限。他勉强用仅存的神智断续思量着究竟是谁能伏在窗外不被他们二人发现?是谁会在半夜三更监视他们二人的行踪么?还是谁敢窃囘听他们的对话?


 


不,不对,那不是个人……而是……


 


展昭心思百转,须臾间浑身一激灵,感到体内的五脏六腑立如火烧,煎熬翻腾不断——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体感。


 


方才那是……那是……他嘴唇蠕动,似要欲言,耳边却突闻一声幽呜古怪的箫声于房囘中一响,若幻若虚之下,犹如震撼鼓鸣,又如坠物隆隆作响。


 


声过之处,展昭骤不及防,心头狂跳,猛然无可抑制地咳嗽起来,瞬间只见几点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上白玉堂的白衣,犹如红梅落雪。此前,原本还沉浸在愤怒的白玉堂被那环在他腰间的手弄得突地全身微微一震。一下怔楞过后,他不敢惊动展昭的举动,只是不由俯下脸,轻经磨蹈人的脸颊,心里却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然而如此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又遭临空当头一棒喝醒,亦不免脸上变色。白玉堂手脚极快地号上展昭的脉细,而后一手抱人一手贴在他胸前,不敢使多大劲,只是稍稍以最绵和温暖的内力小心翼翼助其平顺喘息,推动气血流转,在体内缓缓循环。“猫儿你不能再咳,再吐了,身子受不住的……”


 


可是这又岂是展昭所能掌控,他胸中的真气一直未能调顺,此消彼长,大为吃亏,况且身子很是气虚,箫音只消再持续片刻,他八脉齐断血爆而死,只在瞬间。 展昭的神智模模糊糊,在那一刻,似乎隐隐看见从远方,有黑白无常飘行而来……


 


好在箫声响彻未几,纵而即逝。他汗流满身,唇在发冷,也心痛难忍,飘忽的神智瞧着黑白无常绕行而来,却不敢走近……


 


先行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颗上好的乌金止血丹放人口中,白玉堂又强忍着痛不欲生不断替展昭抹汗,指腹轻轻来回摩挲他的唇囘瓣,那冰凉的触感,使得白玉堂蓦然低头封住展昭的口,温热的舌由人不及闭合的齿间趁隙钻进,顺势灌进一口生气,润囘滑的舌尖似有若无地巡过那唇齿上下的敏感*腹地。若在平日,这本是因情动而来的缠囘绵之举,但此刻却于情悄蛰伏中,更添寄上比情爱更为深蕴的体感。到了最后,唇与唇相偎贴合,渐渐暖融了展昭冰冷的嘴唇,至少不再极度脆弱苍白。


 


唇略略的滑开,他却仍然在轻轻磨蹭人的唇角。万料,展昭细碎的喘息随即从口齿掠出, “玉堂,方,方才……你听到了甚么么……”他身似浮云,气息奄奄的低语,眼前是昏花一片,锁不住焦点。


 


“听到了甚么?”白玉堂闻言一愣,“甚么都没有啊……”他轻揉着展昭那只放在他腰间的手,“猫儿,你是病糊涂了吧?都有幻听了。”


 


幻听?展昭倏地怔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到,莫非真的只是幻听不成?


 


那,那个鬼魅的影子到底是甚么呢?


 


又该如何解释?


 


他胸口在起伏,思想有些凌囘乱,觉得一阵茫然,一阵不对劲。身子被白玉堂环抱得更紧,一下一下轻拍。腾出一只手,白玉堂手指紧紧回勾他的指头。“猫儿,甚么都别说了,我想我明白你之前为何要说那样丧气的话,我知道你比谁都痛苦,究竟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慢慢好起来?哪怕只要一点点就好,你可知道,你每咳一回吐一滴血,我的心头像被割了一刀似的……”


 


他话尚未说完,“我没事……”展昭陡然置喙进来,口吻有些急促像是急于辩解。白玉堂一怔,展昭脾气他自然知晓,鲜少有躁动之时。大抵那般也是让他吃了太多苦了,所以心里难免会有不舒服,他对展昭有些激动的表现的确意料之外,但面上并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展昭,一句话说完自己倒是难以置信,他为何要那样的口气?转而斟酌几下,心里便不由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那一股子陌生的浮躁不知从何而来,似乎想要吞噬的清醒,眼前宛然只是一花,他的另一只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伸向白玉堂胸*前的巨阙穴——展昭刹那间吃了一惊,堪堪半道儿死死攥紧五指,又是打了个冷战。


 


如此,他情不自禁蜷缩起身子,浑身止也止不住地打起颤来。“猫儿,你在发抖,是冷么?”白玉堂感到展昭的异样,软语问道,心疼的将人搂得更紧。若可以,他真想最好就这样把人揉进体内,那么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分。“这样不成,你出太多汗了,我得帮你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可不能再发烧……”


 


遥遥庭院之中有人影微晃,站定窗外望着屋里的背影。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虚弱!”展昭猛然从白玉堂的胸前抬起脸,清白的脸色分明好似幽魂,却偏偏用早已失去生气的语调表现出极度不悦。但身上的血气不足使得让他眼前立时天旋地转,差点晕厥过去。


 


“你还不够虚弱……”白玉堂赶紧扶好人,眉头一蹙,“方才你都说,都说……”话说到后面那几个字怎么都说不下去,他的手使劲,激动之下险些要弄碎了展昭的手骨。“猫儿,你这会儿闹甚么性子?”被对方的态度闹得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白玉堂心中忽觉事情不对,展昭怎会如此暴躁?


 


“我哪有闹……”展昭仿佛余怒未消,在白玉堂面前勉强克制住自己,却显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承认自己耍了性情。然而下一刻,他便感到耳畔轰轰作响,半张了嘴又合上,无神的眼似乎显得更为迷惘。幽魂般的神色丝毫未变,便如戴着一张鬼魅的陶瓷面具一般。不过也正因为纹丝不动,加之他嘴边残留的血迹,故而竟显出一股分外隐匿的妖冶来。


 


这样的展昭看起来实实在在是一个惨淡的活死人,一个幽忽诡吊的活鬼。


 


便是连白玉堂心中也免不了地打起鼓来,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月光自门外倾泻入内,地上一片白霜,展昭从白玉堂背后,蓦然见到一个黑影突而一闪——黑衣黑帽的蒙面客静悄悄站在敞开的门口,无声无息的,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只有一股冰凉彻骨的杀气阴森森的透出,随风对着展昭迎面吹来。


 


于是,展昭身子径直一震。


 


“怎么了?”白玉堂带着狐疑,柔声问道。


 


“门口……”展昭依旧是一脸苍白,眼珠迟疑而惊惧地挪移向白玉堂,他不是怕,而是怕与不怕根本由不得他。


 


白玉堂回头,一眼望去,半掩的门户不过须臾间招纳来多情的琼华,趁风徐来,撩人鼻息。“甚么都没有啊!”他怔了怔,转头再看向展昭,心头微微的窒息,窒息得心下一凉。为甚么呢?除了不可思议外,连他也生出了些许恍惚,展昭到底看到了甚么?为何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古怪了。


 


“有的……”展昭摇了摇头,身上如万针游走钻刺,任他想视作清风浮云,却有所不能。


 


白玉堂厉言阻止,心头惊骇加重。“不要说了,准是你瞧错了。”展昭瞧见了他所看不见的东西,这一点他早前就知道了,可这一次似乎与从前根本不一样。这代表甚么?究竟是这次的东西太过古怪,还是其寿命真是已到尽头么?


 


心情堪虑,他脸色大变。展昭生性淡泊,现下对他情不同往日,只要挥刀割舍,或许这人世间的事到头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


 


不,绝对不能这样!


 


他震惊至极,竟而呆在当场。


 


展昭依旧靠他身上按着心口,浑身像在受焚烧之苦,额头冷汗淋淋而下,一颗心急促跳动,不能遏止。白玉堂所幸及时抽回精神,忍住未置一词,注视身上的人又掩嘴咳了两声,探了探那有些发热的额头,执起却是冰凉的手,终于作势要把人扶抱到床上去,“乖,别胡思乱,还能站起来么?我得马上替你把衣服都换了……”


 


“嗯……”虚弱地抬起目光瞧他,展昭微一点头随即调开眼神,身子也越发僵硬囘起来。白玉堂立刻有所感觉,急忙慢慢扶着他起身,曲折的指关节轻轻地在人脸颊上柔缓地滑动着。“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展昭一阵哆嗦,感到心头渐起像被热油淋过的炙热,“我……”


 


言语间,那久违的箫音猛然响彻在他耳边,一声、两声、三声……死寂就如从地底深处射囘出的穿云箭,冲破了层层阻碍,盘旋于空分外苍凉得如死之将至。突地浑身一激灵,展昭几乎要从白玉堂怀里挣脱开来。箫声如断肠人的哀鸣,破空在空落落暗黝黝的苍穹里,挣扎得幽怨萦纡,心心在斯,似乎影影绰绰地飘散出了袭人的悲意,如影随形地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之中,一声声犹如妖啼。


 


好,好难受……


 


他一振一惊,突然“砰”的一声直囘挺囘挺跪到地上,连带着白玉堂一同倒地。“猫儿……”白玉堂当下倒抽口了气,赶忙揽住人,就在伸手堪堪揽人的刹那之间,展昭衣袖一扬,点向白玉堂的胸前。他虽元气亏损,但这一眼瞧得奇准,突然指尖探出,悄无声息直击鸠尾穴而去。此乃人死穴之一,一旦击中,轻则冲击对方经脉、伤及心、肝、胆,重则甚会由此血滞而亡。


 


展昭自来武功极为了得。若说唯一的软肋便是他终因身子太不好的缘故,力道微弱出了掌握,一指下去的身手犹在,却不若原来迅捷无误。而展昭终究又如何会愿意伤了白玉堂,指头欲点未点的瞬间,他心中陡然一凛,连同原本迷茫的眼神同时变幻,如梦初醒一般。与此同时,白玉堂也一把扣住展昭的手腕,几乎惊骇过度的目光从展昭身上、手上来回徘徊,难以置信展昭竟会在一念之间对自己动了杀机。




“你怎么……”他艰难地挪动唇囘舌,声音一度嘶哑到只有他自己听见,心里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不知所措。展昭睁着幽幽眼眸,一脸惨淡地对上白玉堂的眼睛,劈头盖脸的痛苦压得他透不过气,伏低身子连声急咳,咳出了几口血来。


 


白玉堂想都没想就抱住他,举着袖子去抹那些挂在嘴角的血迹,然而血迹怎么拭也拭不完。“我带你去找大夫!”声音哽咽到几近沙哑失声,白玉堂红着眼睛,胸口起伏狂乱。


 


“不要,别碰我!”展昭原是因极为不适,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此时冷不丁出声,模糊而清冷的声音传出,竟隐约有漠然嗜血的暴虐之意,无需白玉堂俯头细听便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刹那之间,展昭抬起头目视空无一物的前方,表情开始抽囘搐,他看到的是一个不断变幻的影子,却很模糊,根本不能看不清轮廓。然而却无比清晰深刻地感觉到——那个影子正将一种极端的情绪压上他的胸口,使得心脏紧缩成一团,一阵阵钝痛。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充满了不甘和愤怒的浮躁宛若温热的血液一般源源不断地从胸口流向四肢百骸。在白玉堂眼中看来,展昭眼底燃起幽幽一点不可辨察,如同午夜鬼火那样的青绿淡光,他不晓得展昭到底看到了甚么,那些在他眼中全然都不存在的东西,可是却会令展昭恐惧——就似无间地狱。


 


“你快走……”展昭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皆是咬牙切齿,左手下却全然不受己身所制,掌心潮热,仿佛不能做点事发泄一番,便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不假思索冷不丁抬起一掌劈出,只听一声闷响,屋内尘灰飞扬,几个摆在百宝玲珑架上作装饰的花瓶暴裂,横飞丈外,连着匍匐花瓶下的一只蜘蛛被他一掌震囘死。只待放下手,他浑身竟泛上一股深沉的疲惫。展昭心知肚明,体内那些不知从何来,盘旋在心底的欲囘望,已经要将他焚烧得几近疯狂了。


 


白玉堂胆战心惊地将一地废墟和惨死的蜘蛛尸体看在眼中,手臂收紧狠狠的拥住展昭的身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告诉我,我就做。就算你要我马上就死,我也毫无怨由,但不要如此无情折磨我,行不行?到现在还随意妄动内力,你就一星半点都不想活么?”他呐呐而言,逼视人的眼瞳里燃起一簇火焰,是怒极横生,也是惶恐不安,但更多的,始终是绝望。纵然恨透了绝望的滋味,却无论如何仍然要生受这样撕心裂肺的滋味。


 


除非——放弃。


 


放弃这个会让他尝尽绝望的人,放弃这段恁地涩苦好似并蒂之莲的感情,可是,可是舍不掉,就算砍了他的四肢、杀了他的人,也永远舍不得放。


 


情如灵芝之香,可抵九窍。


 


他脸色一阵赛过一阵的铁青,混着惊惧之下的惨白,简直不比展昭好到哪去。“只要你坦白说一个字,我宁愿立刻舍了这条命去,再也不用挖肺掏心地看着你将血呕尽了,还要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你死……”


 


“不是……我不要你死……你不用管我……”由于手指拼命紧握,指甲径直戳破手心,然而却也因尖锐的疼痛,得以保留下残存不多的清醒。展昭瞬间挣开了白玉堂的怀抱,用尽气力把他一把推开,“走……不用你管我,你只要走得越远越好,别回来!”


 


白玉堂被他突然一把推得身子往后踉跄,简直蒙住了。“不用我管你……”愤怒的将展昭拉回来,他怒眯着眼咆喝道:“不用我管你……你发甚么疯,我真令你这么厌恶?厌恶到连让我抱你一下看你一眼都不肯?”他以为在如此情形下,他狂暴的个性已收敛不少,实则不然,那只是假象。他所有激烈的情绪全隐藏起来,受不住一丝的挑动。


 


“不,我不是讨厌你……”展昭以手撑墙重重喘气,病痛之苦他早习惯了,咬牙忍一忍也就过了,然而身上的不适翻江倒海,饶是刮骨凌迟,也不能比拟此时此刻加注在他身上吞噬人心的罪孽潜影。比起之前每一次发病更加的痛苦难忍,这已非头晕目眩的虚弱可以形容了,若说从前尚是生不由己,那他当下更已甚生不如死,只觉得快要被自天地涌来的压力压垮了。只当这个思绪在脑中划过的那刻,展昭素来淡然清澈的眸子却有些变……黑瞳分外的黑、黑而无神,眼白布满血丝,有些地方因血管爆裂而淤血,导致眼白是一片血红。


 


一双血红、浑浊的眼。


 


白玉堂脸色大变,:猫儿你……”他从未见过展昭的眼睛会变成这样——只一双眼睛里逐渐透出阴森森的杀气,虽隐约可见平日的模样,却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这根本不可能是展昭的眼睛。


 


“……求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会杀了你的!”展昭扶着墙极为勉强地站起身,却是举步维艰,但他依然往后倒退了几步,虚弱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他情绪的激动,径直滑跌在墙角。他眼下囘体内嗜血的欲囘望空前的高涨,他方才险些就害死白玉堂,再下去会做出甚么出格冲动的事,造成如何不可挽回的恶果,他全然都不能想象。


 


白玉堂冷汗盈头,“猫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他放低声音,抬脚想要接近展昭。“为甚么你会杀了我?”


 


“就是我会杀你了,不要管我,你走,你出去,你快出去!”展昭的双眼聚凝了忽隐忽闪的煞气,黑如深潭般的狰狞。“我,我被……生前杀人成性的恶灵附身……”他在墙角全身瑟抖,五指紧紧攀住后墙,竭尽全力压抑体内那股隐隐冷冷的煞气,咬住已经白透的唇不让微存的理智轻易涣散。“你去找人……或者……找一根铁链……把我……锁……锁起来……快去……我……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艰难地把琐碎的只字片语拼凑起来,可脸庞越来越浮现出诡谲光影。


 


被恶灵附身……


 


白玉堂惶张地瞪着眼睛,为甚么会有恶灵,哪来的恶灵……


 


等一下,佛经……


 


他仓皇而几乎碎裂的思绪中忽然浮起了客栈柜台上的那本佛经,情绪因此刹那翻囘搅,恶灵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存在……这家客栈的掌柜的居然敢隐瞒真相!一思及此,他勃然幽怨仇恨铮然流露于眼中。


 


而展昭几乎已经为了最后的理智精疲力竭。


 


他索性闭眼,掩盖住眼底越发浓而炽烈的杀机,白玉堂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我不想害你……我真的不想……害你……但我快要……管不住自己了……”


 


白玉堂脸色惨白地看着展昭,看着他因为忍耐而不顾一切紧紧的攀住墙壁,甚至生生以指抓抠石砖,使得指尖掌心沁出丝丝鲜血,当下到处血迹斑斑。突然觉得此刻身体里的血液一瞬灼热得近乎沸腾,又一瞬冰凉彻骨,一颗心像已经被刨开了无数条深不可测的血口子,却还有盐水一波一波地渗进去。咬紧牙关,白玉堂心中又惊又怒,跨步过去蹲跪在展昭身边,喝道:“你让我离开,我怎么可能离开?又如何离开?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告诉我!”他俯身用尽全力扣住展昭的手腕,展昭提腿欲往人腰间踢去,却被白玉堂右足扣踝压膝抵住,剩余一腿随即也被他伸指便点到膝盖里的穴囘道,顿时整个人动弹不得。


 


白玉堂难以忍受展昭的拒绝,更难以接受他们彼此间的距离。


 


展昭全身抖动得如风中残叶一般。猛地一惊,眼前却全然发黑,险些彻底躺倒在地。白玉堂急忙松开束缚,当下就去揽肩扶人,岂知手臂伸开,半途却被一脸惨败的展昭胡乱甩开。白玉堂毫不罢休,倏地回过右手一把将人纳入怀里。展昭已然痛苦不堪,哪里脱得出他的怀抱,挣了几下,突然呜咽地呻囘吟出声。“白玉堂,求你……给我点尊严……不要管我,让我一个面对成不成……”他自病骨缠身以来,骨气极硬,从不呻*吟抱怨。而今浑身冷汗狂涌完全体力透支,心觉死到临头,然而却根本无法坦然、安心地赴死,是以便不能抑制地流露出末日降至般的死灰惫倦。


 


展昭只消每每再想到白玉堂对自己体贴怜爱,情义深重,数不尽的念头登时都涌上心来的同时,恐惧和忧虑也随即充塞而至。他终究做不到去放任白玉堂的亲近,他自是不在乎生死,却不愿毕生到死还要罪孽深重,他不想也不可以和白玉堂同死,半分都不行。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毫无间隙,却是如似天涯咫尺,只因世事无常。然而即令天涯咫尺,却是为一心如初。


 


白玉堂其时拼命把人圈紧怀里,“猫儿,无论发生甚么……”


 


“不要……不要……”展昭好似受伤后负嵎而斗却早已筋疲力尽的小兽,此时不免哽咽失措。身子更是不胜极度痛楚,如同痉囘挛一般无时不刻抽囘搐不已。最终,他双手环上白玉堂的脖子,像个濒临溺死的人抓囘住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稻草那样,吐出口的竟却是遗言如斯。“你看看我现下的模样……为甚么还不放弃我……为甚么还敢沾染我……我不想和你……同归于尽,我更不想死不瞑目……”


 


白玉堂只见展昭目光中竟是有哀苦乞怜的神色,蓦地一惊,他其难当处可想而知。于是,心中大是痛到了极致之时,愤怒也以难以言喻的姿态形影相随,焚烧五脏六腑。


 


这算甚么?放弃他?眼前这个人竟然敢这么说话!


 


一道阴影忽地鸷猛欺近,就见白玉堂一迳将展昭逼在微凉的墙角里发狠似的wen住,须臾攻占了那处心头最无奈最柔软的隅角。且期间一并吞噬下那满口血腥之味,尽皆趋步地含囘住人的唇囘舌火热不停地流转了好一会儿,待得惩罚的念头深沉更甚……他放缓力道,改重吻为吮*舔,这一来二去的情挑刺囘激,岂是本就虚弱不堪的展昭能够顶受的?便见他眼眸似睁非睁,昏沉不自禁地伏靠到白玉堂身上,由其予取予求。




哪知,展昭这厢满眼尽皆迷茫全无主意,白玉堂的牙齿却倏然顺势咬破他的唇。唇血混着其他还没干涸的血迹,顺着展昭红肿的唇角蜿蜒下来,甚是怵目心惊!“你要活由不得我,你要死还是由不得我,你当我是甚么?”白玉堂那紧盯展昭的目光里撩起了无穷无尽的怒意,“你囘的囘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可偏偏你永远都在逃,永远都先不要我,凭甚么你就可以那么做?!”这句话一出口,他倏地抬手就轰到了展昭的脸上。


 


展昭的唇壁随掌力径直磕碰上牙齿,嘴角顿时又添一抹猩红,竟尔转眼消融进了其他血污,彷如溪涌般一并流了下来。刺眼而熟悉的色彩震醒了白玉堂愤恨的迷乱之情,令他撕心裂肺地懊悔自己的手下得太重,可却并不能减轻其半分斥怒。


 


放手,身子往后数尺与人拉开间距,他俯脸瞪视。


 


 “展昭,你狠,你好狠……”


 


白玉堂一番失常狂态实在让展昭愕然不知所云,左右瞧不出端倪来。他堪堪战栗喘气,足足呆愣了半晌,方才心神微微觉囘醒,喃喃开口道:“玉,玉堂……”


 


“不要叫我!”白玉堂目髭欲裂,冲天怒咆,几乎震聋了展昭。“你除了冠囘冕囘堂囘皇说这个说那个还会甚么?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其实说到底,你就是自私。嘴上总是说为我考虑,却从没真正设身处地想过,这些到底是不是我要的。从救回你以后,我始终沉浸在随时会失去你的恐惧中,可你呢?只会说一些好听的安慰我,然后一转身,就把我推开,自己独自去承受一切,你凭甚么替我做决定?凭甚么以为这样做就是为我好?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就可以逼我放弃你?”他酗起了眼,耐不住性子大声叱道:“你既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又何必要给我希望,还残忍地毁掉它!”


 


“我没有……”展昭喘息越来越急,苍白的双颊之上,涌上了一阵红潮。他轻轻摇头,低声否认,心下颇感凄凉。眼色之中露出的,该当是如何令人都不忍猝读的哀伤。“我没有……不在乎你……”


 


白玉堂闻言呆了呆,却歪了歪头冷嗤。“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


 


展昭慢慢听着白玉堂的话,靠在角落的他满身是血,原本就该是个恶鬼的模样,然而他却冷不丁轻牵了一下嘴角,那样的静淡的感觉如似山谷中的云雾,浣洗去了他全身杀戮的戾气,仿佛便连那个附在他身上的恶灵也有一瞬间,停止了躁动,释放了展昭原来的心性,和血融合在一起,淡去了涂炭的痕迹。


 


展昭的巨阙恰巧就掉落在他左手边不远的地方,门外流淌的月光洗刷了剑鞘古朴的苍凉气息。就在须臾之间,展昭猛地侧过身去,一鼓作气伸手拿剑。只见剑身与剑鞘陡然脱开,随剑柄倒转,剑光已倏然到了他面前。白玉堂耳中方闻“霍”的一声剑鸣震耳悸颤,落在地上的床幔不知何时,骤然被断去了几缕丝绦,夹带着寒意掠面而过。仓卒之间,白玉堂堪堪转头看去,还不及反应,便即听到“嚓”的一声微响,只见鲜血应声溅上墙面,剑刃自展昭胸前而入,他身子就此沉沉欲颓,巨阙剑半截剑身兀自微颤,透身三寸!


 


“猫儿……”白玉堂震惊至极,竟而一瞬间呆呆的看着展昭,他始料未及展昭竟会突然拔剑倒刺自己……虽然白玉堂自忖若换作是他,就算并未全神贯注提防,但……但展昭为何要……以他的才智,却实在难以相信。


 


鲜血顺墙而下,展昭的身子又滑落大半,白玉堂的右手紧紧抓在巨阙那半截微微抖动的剑身之上。展昭死志甚坚,若非白玉堂迅疾出手,相阻了巨阙后段继续挺进,那么整把剑已是将展昭的身子扎个对穿,挽救不及。


 


剑中的位置恰恰是——心口。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展昭缓缓抬起头来,迷蒙的看着白玉堂唇角微勾,右手缓缓放松剑柄,在白玉堂恍惚的视线里,那便是笑了一笑。


 


几乎魂不附体地看着滴滴答答滴落下来的血,白玉堂的唇僵硬地蠕动。“你……为何要这么做?”


 


“玉堂……相信我……我在乎……你的……两害……相权……取……取……其轻……”展昭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过了一会儿 ,才回答。他失血得太多太多,能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白玉堂必须要捞着他的腰,近身俯头贴耳细听,方才能听清。


 


“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那个笑容充满凄迷,又深情隽永……


 

痛不是在胸口,也不是在肉体,展昭的感觉现如已经穿越了痛苦的尘障,他能感觉到的,只有所谓的温柔和缱绻的愉悦。


在意不在意白玉堂?


其实,根本——无需再回答。倘若真不在意,又如何会为了这个人做到这一步?宁可一次又一次倾尽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对于付出从来至始都在所不惜,哪怕便是用赴死的方式以命换命,又如何?


想不起从前对白玉堂究竟在乎到何种程度又如何,他依然还是能想象到那时候的自己,定然满心满身都填充了“白玉堂”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许久以来彷徨的心情与前生何其相似,根本不用猜度,就能轻而易举找到彼时此间的相同之处。尤其,在发现自己被恶灵附身,随时伤他害他时,心思几乎须臾间乱成一团,全是诸如纠结难受那样的痛苦,这些比起徘徊生死间更远远让自己难以忍受,犹如万箭穿心,极欲发狂。



直到现下他拔剑企图了结自己,换取心上人的安然无恙,唯兀自感到安慰,快乐,以及平静。


究竟甚么时候开始爱的?


世味杂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从怜惜到生情如同打翻了的罐子,五味倾袭,又如一颗种子,嵌入了骨髓,深植于心,一旦花开结果,些许心伤神颓,一个人时并不在意,多了一个人就时常痴绝得溃不成军。

 

展昭想,大抵说来就是白玉堂的冲动,造就了如今的他。要不是白玉堂的“一再相迫”,按他安之若素的性子,即使有过点滴心动,也很习惯了放任自流,就好像从前那个“死去”的他。今生今世,于他人之情不够执着,是以感情在他手上泰半还是会被放任成一捧散沙,不知不觉,终要流失漏尽。但也因为他是一个不擅长拒绝一点心动流连的人,所以即使明明知道会为了己身病痛的牵绊而付出更多悲戚忧伤,也愿意牵挂一生。一个人能陪另一个人走完迢迢山水,认清茫茫世事,允诺白头到老又何妨?

 

展昭依旧淡然地看着白玉堂,他再也没有感到那个恶灵在他身上作祟时嚣狂邪魅的异动。照此说来,他这么做当真一个唯一的法子,肯不要自己的性命,就能消弱了这具皮囊所存之义,成为弃子,自然而然就轻易驱除了邪恶。想到这里他心里竟悦然了些,极其费力地伸出手,勾住白玉堂的的手指,今日事已如此,不管怎样,现下虽说他们两个要分手了,但这样的结局,相对是好的,不是么?

 

如若没有白玉堂的固执,他真的无论活了几辈子,都不会有真正快乐。也许哪天就默默地死了,死得寂寞而无声,而并非会是如今平静而安慰的感觉。

 

甚至还有一分淡淡的欣然。


在神智彻底脱壳前的最后一刻,展昭用仅剩的微弱气力动了动嘴唇,白玉堂便是连那几不可闻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了,他悚然地反手抓牢展昭勾过来的手指,两眼发直地盯住着他那一眉一睫的微笑,和颤动的嘴唇,而后轻轻掠开了他脸上微微零乱的发丝,心里空荡得甚么都没有。


 

“我答应你的,没有食言……”白玉堂从展昭无声的唇动上读出了这句话,此刻展昭苦苦撑持挣命终到了尽头,许是心头一松,只见他手臂随歪斜下滑的身姿颓然垂下,眼眸立时合上,又一次昏晕了过去。


 


“……谁说没有食言……你还记得答应我过甚么……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的……”白玉堂的眼眸就在那一刹那间流泻浓浓的悲哀和绝望,心碎成千千万万片。他用握过巨阙,手心、指间、虎口布满伤口的手抚摸展昭那穿刺在胸口的剑身以及伤口。两个人的血,混合着,交融着,拆解不开,分不清楚,那些血把展昭胸前衣襟尽数蕴染成玄,也将他大半只衣袖漫漶难释。




对展昭的爱,已经淹没了他的一切,包括理智、情感甚至他的性命,然而也因为如此,他所要面对的永远都是惊怕,无休无止,可能只有到了世间末途才有穷极之时。展昭复生是逆天而行,经历了一系列层出不穷的变故,令白玉堂而今终于后怕的怀疑,自己和展昭之间的感情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是以日日夜夜给自己这样的折磨,必须要看着他每一刻都在饱受病痛的煎熬,看着他时常昏迷以致呼吸微不可见到天明,直到将他所有的爱、所有的期望都彻底浇熄为止。


 


白玉堂牵了牵嘴角,他在笑,却是苦涩的笑。纵然寒心又如何,人活,相依偎,人死,魂亦然。


 


展昭剑刃在胸,稍一动弹只怕伤得更重,白玉堂用还在滴滴答答淌血的右手持住剑柄稍一用力就拔囘出了半含内里的剑刃。在鲜血须臾间自伤口狂涌而出之际,他迅疾点了那胸前几处大囘穴,封住出囘血点,便即低头吻上展昭的唇,舌尖用囘力囘一囘顶撬开他的牙关当下渡了一口生气过去之后,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扬长疾向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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