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民国梗)】光阴谭屑 2

第一章


陶渊明曾谓“天气澄和,风物闲美”。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真有人以集攒旧事漫笔为由向展昭约稿,至少以他的年纪和资历而言,无论如何算是见证了这个国家的时代变迁。

可在展昭看来,许多载的光阴里,小时总嫌落地摆钟上的指针转动得太慢,自己老也不能长大。但真变作大人了,似乎每一段历史又成了匆匆一瞬,何况,个人见地大体只能算一叶小舟,放在大格局之中更不过仅仅只是沧海一粟罢了,到底有多大的参考价值,实则挺值得人怀疑。虽然他这样的想法并不能得到白玉堂的赞同,虽然白玉堂从小到大都太有独带个人风格的行事主张,且年岁越往上便越显固执,到后来简直成了块很难嚼得烂的牛皮糖。

原本在退食之年有机会闲话雪泥鸿爪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之事,但有好几回待人家走后,白玉堂少不得就忍不住要鄙夷青年人不通晓的掌故太多,有多么没见地、没眼光。开始几回展昭还有兴致应付人,毕竟在一起这些年来,他连对白玉堂但凡喝茶要放几片长相漂亮又如何漂亮的茶叶这般生活琐事都巨细无匹,更毋论是其他了。

不过,其实关于过度追求茶叶外形的这件事本身就蛮好笑,遥望少时彼年,展昭就曾以此揶揄对方。然而数十年有余——再偶作笑谈之际,白玉堂依旧颇不以为有尴尬的干系,态度相当坚决,一如既往地会理直气壮,用他的想法来讲泰半说辞如下:“干嘛?不可以么?老话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的自然都得是好看的才行。”

不出其右,展昭放眼所见放耳所听,对此总难免会红了些脸,不知是为白玉堂任性无奈之红,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他想起两人间类似如此的一段对话出现几率已不下几十次,大约首次出现时还是在一个远去的冬夜。只是无论怎样,白驹过隙人却如初。于是某一次,展昭终于哭笑不得地问他道:“玉堂,你先掐指算算自己今年都几岁了?”

“不算,凡是闲枝碎语的话题到我这就必须搁置不提。”白玉堂当下径从鼻子里往外哼一声,坐倚间颇有几分为这不好相与的味道。“甭管他是几岁,猫儿你居然不信我腰好腿好,身体不知比一些自以为年轻的强多少倍。”

展昭闻言心下只道所谓“自以为年轻”难道不是指某人自己么,这话正待到口边不假,面上却不能言明,自还得要做出副不动声色,只微微点点头又摇摇头的动作。“可按现在的话来讲,你这叫以貌……”

“说‘以貌取人’全都是个人管见的老黄历了。”白玉堂没等展昭把话说完便中途打断,一迳老皮老脸地把嘴一撇顶了他一句。“你何不坦白说我是外貌协会出身。”

展昭不禁苦笑着,只觑了觑也不同他争辩。“还挺有自知之明。”

“那又?”白玉堂说到“如何”二字的时候眉峰一扬自恃不屑,哪里会在乎这样的话摆布,伸了个懒腰随即又道,“猫儿你不用劝我,劝得也没用,我就一辈子外貌协会了。”

“这样啊……”展昭似乎倒也未显出无可奈何的模样,陡然记起些并不遥遥迢迢的事,他便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迸出了一句。“所以就为了好看,你上两个月不小心手掌骨裂,纵然疼归疼,偏就还要贸贸然颇以关云长刮骨疗毒之际仍能与人对弈的典型风范自诩,死活不让医生给你打绷带。”当然,他这旁出一言是白玉堂绝没想到的,当下闻听以后脸就一垮,然后头一偏望去看人。“喂猫儿,孬好左右我们都是一个家门儿里的人,你怎可以为外头的反过来怪我?再说了,在这件事我是有苦衷的好不好……”

接下来仍是两人来回两三言的场景,“玉堂,医生是外人?”

“废话,不沾亲带故就没关系。”

……展昭且不想多费口舌,刚要抬手止住,却见对方不依不饶的兴头来了,兀自还要连声辩解下去,不觉又叹口气。“苦衷……让你讳疾忌医,吃苦头了吧!?”说话间,他径拿边上一卷尚未裱糊的临摹卷轴朝人胳膊上拍了拍,接着上一句话又留下两字的看法。“无赖!”反正,以白玉堂本性难移而言,这标签怕是没有撕扯下的一天了。

也正因为已将人视作“无赖”,是以,之后再屡次面对其指点江山的行径之时,自不能看下去他乐此不疲玩儿这个,便不由从勉力对应到不予回答,心里越发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了。父亲自他小起就教他要多说人长处,要永远与人为善,所以他从不喜欢背后臧否人物,毋论对人或是对事,从来不愿意说别人家谁如何如何不好,就是略有不满之时,也会说的委婉。展昭会这么想,倒绝非已将白玉堂归属到某些的范畴中,而是全然了解所有的所有皆是其一方倨傲不驯劲儿的性格使然。

脑筋里东西一旦多了便不知不觉有点发呆,就在几个念头纷纷跑出来撞了他一下的那一刻,耳边只听有人出声说话。“猫儿,我只是想争论争论肚子的那些他们不晓得的细微末节嘛。”白玉堂许是看出展昭相避无言的表情,于是有些无法理解地嚷嚷起来:“我好歹比他们年纪大,资格老,难道这也不行?”他虽显露不满,却在临了,还有心起身伸臂十指拨翻拨翻,从木刻食盒里拣出一颗话梅,一把拨开纸包径自放在嘴里含着。展昭但瞧他如此举动,陡然就忆起从前一段段小小的故事,想着这白五爷当真经年累月翻来覆去有他与众不同的活法,究是嘴角微一牵动“噗哧”笑了。“是是是,您老说何事都有理。可人旧地里掌故一杆春秋笔法大多尽在字里行间,讲求含蓄。而今到您这里倒是顺畅了,甚么都往外直白流露出来,但人家一班孩子与你和我能有多大牵涉呢?”

然而白玉堂只道展昭言辞甚是斯文,但话里尽落笑话调侃,说开了就是自己居然给他吃了豆腐,当然心中不痛快,遂抽个冷子飞快睨去一眼。展昭当然知道自己不小心拔了老鼠毛,登时抿住嘴只一双眼睛的眼梢还残着笑。正这个时候,白玉堂挪开茶几抢上来到人边上,一手腕挎住对方的肘间将之一径便往红木椅中靠去,两道眉毛皱连成一道,眉峰一扬,透出些许分不清是愠意或是蛮横的神色。道:“你这只坏猫,这要放了以前,看我怎么收拾你?”

展昭在丝毫作不得主的情形下被迫斜坐,腰际好似悬空一般,当真不怎么舒服。何况听人那话他脸上顿时为之一僵,极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再后来就摇头苦苦一笑妥协道:“好啦,既然都不是以前了,所以这会儿是不是能高抬贵手了?”

白玉堂当然知轻重,这厢依言放手,可同时仍横眉斜眼又打量了人一阵,顺嘴没好声气地问道:“那下次还敢不敢占便宜欺负我了?”

展昭知道白玉堂这是又故意罗织了个圈套,默默想着对方这上老几十的人了还要处处逞能争锋,别说自己原本没有同他较量的意思自己,恐怕这世上都难找出多少能比他更会占便宜的。不禁以手扶住腰,一只眼珠子朝外转了转便悄然假装出聚精会神看挂画的样子,三缄其口。直至白玉堂倾身探头又缠过来,这才口中喃喃回应道:“你说呢?”他又不爱没事找事,否则这胳膊腿儿不好好将养着一旦经不住折腾,可就得马上去医院报到了。

好了,这桩不该发生的“意外”就是这样了,在接下来的不到一分钟里,白玉堂吃完话梅又补充上两句总结性发言——例如“能明白就再好不过了”之类的话,算是把“心结”搁到一边。不过事情并没有完,他得了言语上和身势上的甜头,得意之色浮溢满面,这时精神抖擞起来如三月里的天气转了性,当下“嘿嘿嘿”放声笑,还用肘弯撞了撞身旁展昭的的臂膀。“猫儿,我要吃糖醋排骨。”

“不会做。”展昭故意堵了白玉堂一嘴,心下半是以为他的确想要吃,半是又感觉他这一刻是在打诨语胡闹,那一肚子的气量仿若零着发泄还能多续几载乐子,但要一次出清,就好比“倾家荡产”都不晓得怎么逍遥好了。但白玉堂哪会轻易肯吃螺丝钉,当下使了个眼色端出不满意的模样。于是扯起展昭的衣裳,以一种近乎怨怼的语气,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前两天还会,今天突然就不会,猫儿你小气鬼。”

此话一出,展昭不禁失笑,手臂往后扯了两扯。“我小气么?”

“那当然啦,你觉得我仗着年纪说了不中听的话,所以袒护别人不袒护我。”白玉堂只拿白眼径直甩过来。“连糖醋排骨都不给我做,光冲这点不平等,我就绝对不会服气。”

这一席话好像特别有意思,结果展昭也不气了,不但不气反而简直快要乐出口来。“玉堂,你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想你年轻时可比现在成熟多了。”

“这话算不得。”白玉堂连忙摆手带摇头,好整以暇地应声对展昭道:“酒是越酿越陈,要这么叙起来,白爷我现在只会比从前更成熟。”说到后来,他竟尔忽然又板起脸来,“而且这些,与我是否要对猫儿你的错误无的放矢包容没有任何关系。”

展昭在惊愕之余不免跟着微微变动了一下原来的姿势,露出点不知如何形容的似笑非笑。“就因为我没给你做排骨,就犯错误了。”

“这是原则问题。”对此白玉堂再度变了脸,好像有些儿得意地点点头。“当然,如果你肯乖乖给我做排骨,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彼时展昭感到万分百般莞尔,恐怕一切归根结底是白玉堂在怪他如果没那么滥好心,没那么爱无聊,没那么想让别的介入原来不属于他们的生活,他自己就不至于干生气外加吃不上糖醋排骨了。

当然,这道菜展昭最后是肯定给他做了,但关乎白玉堂说的那些个想法,展昭自认倒也并没有哪做的不妥。他觉得之所以会答应人家写那些,无非是此下正身处人生中最为澄和闲美的时光,空来无事正好可以搜寻依稀尚存的记忆里那些琐碎的闻见,横竖也不过敷衍成若干小文结集,供人茶余饭后稍稍打打牙祭罢了。

除此之外,他们的人生绝不会和以前有何不同,每天进入梦境再等醒来以后,完成了必要的漱洗、采买、饮食之后,另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等待着、欢迎着他们。

但始终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白玉堂的性格即是常常设想杂芜,展昭接下来能想的每一件事和他的习惯有着莫大的关系。时至今日,展昭都无法确定这些到底是不是已然潜移默化,成为他自己的经验了。

中国的老人家大抵历来有这样一种说法——“三岁看到老”,以此来判定小孩子未来的成长趋势,白玉堂三岁之时,展昭自还尚未参与,但若他说些两人认识以后的故事,那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故而即便无法三岁定终身,可五六岁之时与多年以后的他,确也差不太多。

过去的岁月里时刻散发着挥之不去渗人心脾的沙漠鼠尾草茶气味,时间过得太久了些,可能会稍有些拙劣的想像,但倘若来一段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或者周璿的《夜上海》作配乐,还有那些尚流行尺书鲤素的日子里,记忆中逐渐淡去的东西或人、或事、或物,全都化为记忆里一缕缕淡淡的轻烟缥缈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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