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禄梦记——寤寐知云深

(二十三)姻缘安在,何所望

原来展昭与白玉堂商量的法子是两个人一唱一和,一个人说讲理引她心动,另一个却用言语刺激,好让她心力交瘁,尽早知难而退。红豆思及箕掌柜之时,一度心神顿摆,白玉堂闯荡江湖以来,不知应对过多少奸滑狂妄之徒,瞧出她目光闪烁间尚留微弱良知,却无意再等待她如何继续狡辩推脱,即将其亡夫拿作阀来添刺。

 

再过小半会儿,红豆的喘息更为急促,俨然上气不接下气,而展昭被烟尘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后便即又开口道:“夫人,他的确胡言乱语,展某也是不信的,想来只消夫人救回尊夫,你夫妻二人定能重修旧好,和如琴瑟。”可白玉堂却一眼眄了去,又道:“像这种刁婆悍妇怎可容她心满意足,尚且不说纵然其夫死而复生又当如何,她总归还得受那离合之惨。”

 

展昭宛似很不满白玉堂信口开河,嗔怪地睨人然后又对红豆缓缓道:“不,夫人,此事定能善罢,我们还是化解恩怨,休战讲和了吧!”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令红豆心乱如麻,忍痛忍得几乎咬碎银牙,惊厥之下她不顾一切站起身双足一点,腾身而起,身子甫起之时,她口中竟当真脱落下两颗尖牙,泼地一声张口就喷,许是心中积怨实在过甚,谁都不曾想到,她以牙为暗钉,准头竟是又对上了展昭。此一下横生突变,便连白玉堂也万万料想不到,待展昭抬头眼角一飘,一迳急拿白玉堂的剑格挡,但那两颗牙力道实在厉害,连鞘之剑击出在外,二者相撞之后,展昭只感到全身大震,手臂一瞬打抖发麻,根本拿不住的剑顺势就从他手中脱了出去,而后他的身子一歪,也跟着摔到了白玉堂怀中。

 

一径张臂抱住仰身而倒的人入怀,白玉堂机伶伶的打个冷战,直感胸膛被狠重地踹了一脚,蹭蹬无凭。那厢红豆喷牙以后,究是因勉强势动,身子尚未全然展开绷直便于半空突一痉挛,那些痛楚滚雷疾鼓一般潮涌向她,使之不由自主挥臂屈指,五指利锐甲尖使劲刺入掌心肌理,待血渗出又以指腹抹沃,像是要将那血倒沁入肌肤深处一般,此些发生均在吐息之间。许是身实难振之处过甚,红豆似气息奄奄,从空跌落到地面,僵仆伏倒,可转眼又起变故,遂皱眉拧眼,极扭曲苦挨之态,然而翻滚途中,竟是半边面皮血肉模糊得碎裂而下,垂挂在颊角,令人见之憎恶恐惧。

 

整间居室根本不小,可却须臾之间,落得个腥秽之气斗然满屋子洋溢充盈,红豆顺应抖索,滚行如枯叶翻动,地板上本就乱作一团,是以,一时间尘埃木屑又起飞扬。展昭因伤之故,使得内息一时沉淀丹田,无法上回,待被红豆措手不及,劲攻手臂之后,下盘当即便虚,全无招架之功,这才登时站立不稳。

 

他堪堪落在白玉堂胸怀时,对周遭所出似向所未闻,也来不及说一个字,便即有飞尘裹覆到他周身,屏障了他左右的视野不说,还被随之跟来的膻味充斥腔腹。肺气通于鼻,鼻为肺之窍,眼下展昭心肺虚枉,外流气息逢到关窍之处便会打旋沉滞,飞土腥膻杂糅得他鼻端异常敏感,当下便袖掩鼻口,忍不住一叠声地嚏喷呛咳起来。

 

“慢点,别太用力啊……猫儿,你还好么,好点没……”白玉堂也未及料这样的情形,猝不及防下未能拂袖驱之,当下神色已然不定,几近心魂大乱。展昭只背身斜睨一眼,隐隐瞧到他口齿敛阖,轻颤地蠕抿着,这厢尚不能闻辨对方声语,已姿态微俯,呛得更厉害了,以致眼前一花身子便不觉摇摇晃晃。白玉堂耽心展昭横出闪失,惶惧尤深,面上不肯稍事招摇,便强自定了定神,蓦然去下外袍拎于手中,而后翻转过展昭的身子,扣揽住他的脊背,扶靠在自己肩头,轻轻地安抚。助其平喘的同时抬手将那件袍子覆其人头顶,衣襟袖围连肩而下,蓬罩全身如帷帘,不但屏挡去了飘浮的尘灰,也一时之间拘牵了白玉堂些许视线。

 

不过现下,展昭每剧咳一声,白玉堂便如似心中胡涂,字字无晓,仿若世间万物于随风逐水中都已变故了。抑或说纵然他所视通达,有能数计诸如迩来辰光晦明之难事,也早就将很多琐碎翻拣推撞在外了,莫知其所以然,何况他修身养性本未达炉火纯青之境,力所能及只迳顾看护展昭,莫教他咳伤了去,是以红豆来回翻滚,拉扯襟领间号呼几声,直至声嘶力竭,也并未记心。


这时的红豆感到喉口好像被搭了条捆缚筐箧的绳索,结成圈套在头颈越收越紧,便手足乱舞,想要伸手去解颈中的索套,不想竟是不能。不过底细本然,非那般奇诡,她摸到的只是衣上的宝钿丝带罢了,数绺青丝从云髻散下,纠缠到丝带上打成了死结,却令她错觉自缢,难过得瞠目裂嘴,忍耐不住,真真怨天愁地,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思时不及,攸乎之间,她幡然一震,眼前恍惚出现了亡夫的影子,似乎还是他自戕而死时的无奈痛苦惨状,两个人挨不过“独占猜忌”之心的诅咒,鲽离鹣别不能相见,是宿命。


红豆至今想来,莫不是衔悔怀恨,当下更不禁泪水纵横,继之以涕泗,心绪随之波澜跳脱,心象纷歧,多了许多看似不谬,可摆在以前,从未去想明白的细节。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她想起了少年时读过首《诗经》里的诗,题名《葛生》,诗里头的的妻丧了夫,寝食俱废,独息独旦独处之余,呜呼哀哉的愁云惨淡如何不与她的运道,殊而同归。


许是打小熟读诗文的缘故,她深知那生死睽隔,从文人骚客口中而出,自染有巫山之承诺,沧海之誓言。是以,对这些早就根深蒂固,但凡想起丈夫,她心肠即令再过刚硬,却总会涌动起难言的悲戚与爱恋,绵绵无绝期。 这般苦苦执著故人生死,尤不肯弃,不过只是贪念对方能够走下牌位,自己便可与之期颐相偕,连缀一齐。  


仰面朝天,不见天,翻身匐地却是感觉愁尽惨极,红豆已没有心思去顾念当下身受巨痛,如何命在顷刻,脑中作想的全然是些散碎不成章的意思,仿若原先构思已了,然待得执笔誊纸,再一凝神,已忘却十之八九,只能把残忆可得寥寥记载,她现下唯一还能想及的,只有曾和夫君共奏同合过的,李白所作之《白头吟》。篇幅中被写入了司马相如初入长安,“去蜀谒武帝,赤车驷马生辉光……”这些内容自来于遇到卓文君之前的事。

 

红豆觉得,人之初,面对世事珍爱,总直下赋情,满怀无邪,此当系其事于司马相如当年以《凤求凰》导之使之,终得卓文君芳心。不论他是否当真还另怀别心,所图不正,可伊年初定时,情意却是不假的,这桩情事过后经他人加以笔墨描摹,才得以入微刻画,成就了一段辞章动人的奇谈佳话。

 

这些粗略情质,大抵亦与她夫妻二人,曾经以一个包子结缘的用情大有相同之处,犹记得那时两人初见未几,她怕他果腹不够,就偏邀同逛糕饼铺子,这所去之处,对面恰好是一家极热闹的酒楼。她落宿桃源老店前,露天流连向晚,又经过那条街。已十数春秋矣,糕饼铺子早就没了,酒楼倒是还在。那里丝竹依然,笙鼓如故,人声笑语,喧噪不止,琴音与灯火歌吟,照旧朝夕不息,可里头唱曲的艺伎却早就换了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如今回想起来,只余隔世二字可解。

 

她的双亲过去之所以反对他俩的婚事,自是诠以贫贱夫妻百事哀为由,可她却以为岁月实则消泯如驰,一生一世很快便会付诸流水,凭她那些素日积攒的私钿和首饰也足以补贴家用。何须借谋甚么蝇头小利,又待日积月累后,方才过活。其实,丈夫后来爱护她这个妻子究竟如何,早可以从他们聚离参半,却也相与亲近即之为情中约略捕捉。

 

然而,新婚初时便所呈现的矛盾,一旦抛开了那些美人如玉、香草君子的取譬和幻境后,便即更为真实存在着,不可抹杀。她私欲过重,于私心所出的,便是譬如性子骄纵刁蛮,总以娘家家世自居,又或对丈夫昼夜操持生计的举行不以为意,毋论他得到拥有了甚么,也毋论他还想追求着甚么,兀自心觉除了厮守,还有何事值得耗去数载乃至于数十载光阴来换取。正因如此格调,当年悲剧的起因就成为了个带着冲突意味的话题,无论红豆本身如何想要去回避,她日后一辈子都会带着这个冲突,幸福于她不待一握已然萧萧而陨。

  

所谓 “风月无情人暗换”,这一段在其人心中埋藏很深,不堪直面的阴影,兴许正因白玉堂声字咬合之间的讥嘲,当真凝集其视听,撮聚其志意,使之脑海中一迳想转出了《白头吟》中一段“相如不忆贫贱日……茂陵姝子皆见求……”的云云枝蔓,不禁心中伤痛实难自己,怨怼之心更甚,想到原来一旦嫌隙生成,再好的夫妻关系便也无法寄望,会异心顿生,不知不觉地,往日的情分就逐渐消弥了,大约夫君确是已承受不住,不愿和她再一起过日子,但从来不跟她说,自也是存着点滴恻隐,为了怕她伤心,他待她总是很好的,但也只有这些好了,此中来去因果,惟有归之于“无缘”二字了。

 

至此处,红豆怨慕情切至极,仿若感到了无形之间,那般伤心断肠堕回红尘,形同霹雳的巨力对她剔骨去髓,蓦地里伤痛难遏,忍不往纵声大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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