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禄梦记——寤寐知云深

(九)奇店怪主梦一场

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去那家桃源老店看看。那两骑四条腿都特别长,较之寻常马匹来,身形也显得高大不少,腿一长,自是能走得快。故而所谓三四里路之距,以这俩乘马脚程算来,倒也并不遥远。

 

于是,青骢与紫燕骝一路意兴飞扬,然而一旦来到写有“桃源老店”三字的横额之前,却令马上二人迎面突感到此地风埃迷离。

 

只见月光下看得分明,这住店屋舍形制极不寻常,呈一架之阔,前半开敞为游廊,后半大约做成一门进入,四柱着落,竹木相砌,草蒲盖檐,虽外表宛若陋室,可又尽皆恍有桃源悠然之境,实如其名。此时门前点后阒无人迹,非但如此,便连横额底下的门扉也紧闭,唯有一串平日只会在庙宇檐角悬挂的占风铎,随风零落生动。

 

就着紧挨舍门,吊在道旁树杈上的一盏白纱灯笼的光亮,白玉堂睨视此屋努努嘴。“这地儿是够寒酸……”他指点给展昭瞧。“原本应该是一座四架椽的宅子,愣是不知教甚么给毁去了一半,而剩余半者也不好好修缮,任由着倾颓朽坏,结果,就变成如今这间破落局促的乡下小黑店了。”

 

展昭闻言不禁失笑。“这家客栈的确不若素常所见的其他店家体面,但也不至被你胡指成甚么黑店吧!?”

 

白玉堂一迳飞扬眉头,扯嘴角笑得欢。“嘿,我哪有胡指,传说中的黑店不都是如此么!”

未过多久,远处苍莽群山中的猿啼随风来至之时,门扉的那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中年男子拉开轩廊中门笔直成线的大门,探出头来,一捋他那一部乌黑浓密的几乎掩去大半面孔的须髯,向门口两位打量片刻,冁然一笑,道:“两位客官可是来住店的?”

 

展昭施礼道:“这位店家,我们出门在外,错过了今夜的宿头。是一位名叫曼珠的姑娘,好心告诉我们可到贵店来盘桓一晚。”

 

“好说,好说。”只见那男子呵呵一笑。“曼珠是我的侄女,既然是她所说,便是不错了。”他敞阔门洞,做个邀请的手势,“我这乡下佬来此地也不过几载,此粗陋住地委实比不得城里周到,两位多担待。”

 

老兄,曼珠是你侄女?这牛皮万一吹破,可就埋汰脸面了……白玉堂心里转了十七八个心思,表面却庄容看人,装作没事人一般轻掸衣裳,和展昭一前一后,缓步往店里走。室内弥漫着类似沉香木与各种鲜花香草混合的气味,绕过一根阑栏倚柱,只见上面载有刮刻的诗句,字形累累,迤逦歪斜,然而多半是岁月太久,字迹早就糢糊,根本瞧不清,自然也不知写着些甚么。

 

店老板亲自将展白二人领到客房前,他便似一条弯折的竹竿般的往门口一杵,盘手笼袖,怡然自得笑着道:“店里头就几间客房,平常没甚么客人在,两位客官若有任何吩咐,尽管招呼。”话说得谦卑客套,全然是平常客栈掌柜惯用的口吻话调,可他之气度又宛然直似曾潜心修持多载。展昭看着眼前这么一个佝偻着腰背,分明普通得毫不起眼的男人,当下竟生出错觉,这送往迎来伺候人的活计在对方眼中,俨然翩若浮云,只在与人既订相遇,重山无阻。

但见白玉堂闻言,不动声色看人一眼。“这店面目下委实有点儿萎败,尚且还建在荒山野岭,倘使妥善做点修葺,想来倒不会缺甚么客人。”

 

店家兀自笑了笑。“客栈做的买卖,只是让过路的行人能歇脚暂住,虽说图营生重要,但实在得你情我愿不可,客人自看心意着眼缘,我又如何强求。”

 

白玉堂蓦然凝视那人,“‘眼缘’这词倒是讲究得很,非得‘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乃可遇而不可求之事。”说着,他不由自主转眸看了看展昭。

 

店家点头。“客官此话在理。”

 

“要按你所述,这花花人世,紫陌红尘,每一个人见到另一个人都是缘分么?”白玉堂接着道。

 

“命运纠缠为缘,人人相结为缘,阴差阳错为缘,意外之忧仍为缘。”店家袍袖一拂,作了一揖。“便是今日相知为缘,明日分离也为缘。不知两位客官以为此话对否?”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此,一瞬间竟不知如何回应。但展昭已觉得此人容止伏延,如何会是寻常的估客负贩。直到白玉堂半晌突然嗤了一声,“请教掌柜的如何称呼?”

 

店家道:“从竹下其,小字为星。”

 

“原来箕星箕掌柜。”白玉堂若有所思轻笑道:“箕掌柜的,我们来住店,你只会满口缘来缘去却不知端些茶水细点孝敬,未免太过简慢,再如此我可是要赖房钱了。”

 

”得罪,得罪。”店家悠然笑言。“客从远处来,何敢怠慢。小店方自收了些许春茶嫩叶,灶上的三秋桂子打糕大抵也可起笼,两位稍事休息,这就速去备妥茶点。”他看了看窗外,顺手又一拂衣角,向着轩廊深处一道小门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笑道:“啊,有一事两位切记,若听得任何声响,切勿轻举妄动。”  

 

便听“吱呀”一声木板抖震的骚动,那门扉忽闪之声伴随着店家的脚步去得远了。  

 

好一会儿,白玉堂沉声开口。“这店家必然又是个有来处的。”  

 

展昭颔首道:“禺京御风,箕星乃雨。雨落地无声,一照即涸之物事,这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他用的是假名。”  

 

白玉堂一握展昭的肩膀。“猫儿你别忘了,还有一点,此客栈又称桃源,桃源之境本就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幻象,并不存在。所以不止老板有诈,这里所有的一切全都为假。”

 

展昭淡淡道。“那我二人岂不也被囊括在假象之中?”

 

白玉堂遂嗤笑道:“大夜里迄今为止所遇所见细节渐远漫衍,也越加荒诞,这般和身在华胥梦中有何分别?”

 

“倒的确是个说法。”展昭闻言只笑了笑,对方那话让他听来有一点儿得趣,但心里仍不免暗暗叹了口气。

 

“实则上打一进门起,我便感到这里太不寻常。”白玉堂游目四顾,“一间客栈内可破败,外可萧条,生意纵然冷清,终不至连个小小的跑堂伙计都不雇。”

 

“你这话说出来,人家并非无理可驳。”展昭有些失笑。“譬如奈何入不敷出,故而无钱请人。 ”

 

白玉堂闻言,脸现揶揄。“一家客栈若真如此穷困,不但掌柜的得亲力亲为,怕是离关门大吉也只有一步之遥了。”他无意松口,话语中拖曳着兴味,指向桌上注满了麻子油的铜盏灯。“好比这榨麻子油的事就不简单,也算得蛮费气力的工计。且撇开另外开销,单瞧他那副身板,前如鸠形后似罗锅,即令踩得动水车,可要推碾盘只怕也着实够受,不消半日,全身两三百来根骨头便和被拆散再重整毫无区别。”

 

展昭轻笑了笑,不置可否。“开封府一个祖籍蓉城的捕快班头曾说起,他家兄早年读书,总用瓷来作书盏。只因瓷盏较铜盏省油,而蜀地自来有种夹瓷盏,注水于盏唇窍中,便可省去一半油料。”

 

“这么样子的瓷灯如今也非蜀地特产,我们这些地方都有。”白玉堂接口。“只从这一斑形势推想其余,他身上不合常理的破绽就已然未免太多啦。一个真正潦倒的店掌柜,每日头等大事便是绞尽脑汁去思虑怎样维持营计,此外全力找寻节省的门径,也合该为其重中之重,哪会有不用廉反使贵的的道理,更毋论省出大把闲余心情,对客人说道一些故弄玄虚又云里雾里的‘废话’了。”

 

“不错。”展昭颔首。“我看他说话眉间心上并无半分愁容,反倒颇为随遇而安。如此神情要说假装,那其人技艺未免已然高超绝顶,能轻易将我瞒过。他满面虬髯,虽说看似粗犷,但应声言笑,且谈吐十分不俗,即令如何究短长、探纵横,我都实难瞧出他到底何处造作,实则上我更信他所说之言、感慨之意全然发自肺腑。” 

 

“哈哈……”白玉堂回眸看人一眼道:“这倒是,有些事真便是真,假便是假。与其说他骗术已臻化境,倒不如将某些话题就近归为事实更适宜些。不过……猫儿你信这个人……真的只是愿意信他么?”口中之言说着说着,白玉堂忽然有点儿语焉吞吐起来,此意源自他那股子陡然想追究,却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本相心意。店主所言分明藐远,却令他徒生攸关包括展昭,包括他自己,每个人命途如何的要事,然则又根本无从进一步去想象内外盘根错节,万一走错一步,该如何是好?

 

这一路来的行程虽还不长,但白玉堂已不止一次将诸事翻想深入,可猜度半宿以后却依然只能懊丧自己思虑不周,毫无忧患见识。若非他识人不清,哪闹出这么许多风波来。他并非担忧出远门己身不测,也非怕展昭遭遇不利。只要他在,他是宁愿豁出身家性命,也不会让展昭受半点伤害的。缘里而谈,白玉堂究是唯恐展昭心中所想崎岖,意有所动。他本不该,更不情愿犹豫不决,奈何心下始终有些不安。或许只是此间店主随缘攀谈,随口道出“缘分”一说,常人听过大抵也就把这茬忘在脑后,但展昭心思向来尤为敏感纤细,听到甚么引得心念偶动,层层递进便大是可能存下别的想法,然而即令由侧旁观,却不能及时捕捉。

 

心下所思层层递进,白玉堂越发忧忡起展昭之心难抓,这本就是一根悠悠忽忽的风筝线,保不定哪天就断了去。所以,他大凡虽不喜自己厉兵秣马,宁可信其无,但另一面竟还总觉得店主将要改变一些甚么,这是一股从何方而来的风,实难分辨得清。

 

此话说来辩去,到底而言之,不外乎是白玉堂耽忧展昭哪天就跑了,是以万万不能轻易过甚地撩拨对方。

 

不论中间光景是否厮守,白玉堂毕竟认识展昭二十数余载,他半合眼睑一径寻思,就可轻易盘托出往事——比起大凡所说之狡兔有三窟,这只猫儿虽只有一窟,却回回一急,只跑得比兔子还快,之后便是秉持斗气及刻意疏远的心境,对内拘泥匿身,对外轻离以人。

 

这般的半路枝节,起先瞧上去的确还挺有趣,可时候一旦久了,留存的苦果到头来,不还得白玉堂一人来吞么?倘若日后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个冲突过日子,将情何以堪呢?

 

展昭听完白玉堂之言,那最后两句令他心下微微迷惘。“啊?你在说甚么,我不太明白……既然尚未看到他有何恶意,焉何不信?你不也以为他并非骗子么,莫不是还该有些别的计较?”

 

白玉堂摇头,自是不愿实话明说,只得随念再找个辗转缠绕的讲法另作解释。他是个|“耐不住”的人,生小以来依靠着心思敏捷,动辄言语伶俐相向的禀赋溷迹人群世情之间,彼时至今,倏忽而逝,早已尽尝其乐兴味,故以纵然面对展昭,养成的惯习难改,就算辞穷也不甘屈理人下。

 

“你这人心肠太软,轻易就被别人言行感动,连自个儿如何受牵制束缚,都不应不知,更别提甚么遁脱自保了。”白玉堂此话说得看似振振有词,却浑然忘了,倘使展昭因心软而为人心所羁,那他不正是总也拿一些所谓的感情,来迫使展昭心念被绊的其中一人么?有时意到,有时无意,有时因意而生念,有时凭念而另有主张,甚至随口便说,不受节度,展昭也任其由之,落得个某人更为无的放矢。

 

一系不外是利用了些——人心的不舍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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