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禄梦记——寤寐知云深

(八)彷徨意何所望

展昭闻言双眉拢攒,把那女子所说许许多多的只言片语,如碎片般都串结起来,想到了甚么,却并不作声,只是望了白玉堂一眼,把话语权仍交还给他。

 

“这个叫曼珠的,一定不是个人。”白玉堂的目光不经意流连到远处群山众壑,那边林木繁芜之间,端的是万籁俱寂。于是,他无由来生出一种身在天地之外,发现无比的奥秘却难以言状的感觉,“身形飘忽,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尚且不说她随便指了个方向就无影无踪,这怎地就算完了?鬼晓得桃源老店在哪儿……”这厢口中抱怨未了,只听有一个声音横里置喙,温吞道:“实不相瞒,鬼虽无实躯,却并非畅行无阻。”

 

展白二人俱是那一瞬大吃一惊,今日不可思议片刻奔遂,他们全然后知后觉。循声望去,展昭只看到一白色小狗儿,体型不大,着地四肢短小,粉红舌头半吐在外,乍看之下,显得甚是可爱。“要去那住店,只需往东南行三四里便可。”这句话落入他们耳中时,小狗兀自吐舌,小荷尖尖地袒露一口略呈平钝的犬齿,以湿漉平静的眼神看他。此不足二十字的话语沉闷迟缓,径自小狗处传。展昭大是一怔,直有措手不及感。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万般不会有前知之能,竟有遭一日在天地间邂逅到能说人语的六畜。

 

“小谛,快走吧!”花木丛中陡然又传来了曼珠的声音,她似自托根苍松的凌霄后姗姗露出半张脸,但影像若隐若现,一晃即逝。小白狗旺旺旺欢叫,身子随之一骨碌,钻进长草堆里。那回荡在潺湲山溪之间的犬吠,仿佛余音犹在,但不过须臾,一女一狗便如一缕轻烟在黑暗之中消失。

 

展昭正极力掩饰着惊愕,白玉堂却倏忽心下一凛,额筋浮鼓,颊肉颤磨。举步胡乱走了几个圈子后,他宛若梦中惊寤而起,将扇子随意塞进袖子便身子一纵,伸手扶住展昭双肩,踌躇了一下道:“……猫儿,你信不,我觉得曼珠不是人,肯定不是人。”

 

展昭此时被白玉堂一问,眼见他神色起伏,一时之间便想要数些话来消解对方难以言状的蜿蜒情绪。哪知白玉堂双手在他肩头越抓越紧,展昭只能先反手去拍对方手背,好声好气道:“我知道,你说过的……”

 

“不是这样……”白玉堂打断他的话,握人肩膀的手指不禁微微发颤。展昭的眼睛一瞬不瞬低对准眼前这张平素见惯,自来洒脱不羁而今却不得宁定的脸容,心里顿觉扯痛起来,手指便不经地加重了力道,握紧白玉堂的手。他嘴边挤出一点笑,一字一字柔声问,“不是这样,那告诉我,该怎生是对?”

 

展昭手心的暖意径直慰藉了白玉堂彷徨的心境,白玉堂松开放在展昭身上的另一手掌,叠上人握过来的手。原本垫在底下的那只手蓦然翻动,两掌同时交合,将展昭的那只手持在当中,牢牢包围。展昭身子一震,白玉堂当下却开口道:“我瞧曼珠和她的狗举止怪异,两者名字绝不是寻常称呼。但他们虽非是人,倒也不像是泛泛一类的妖媚精怪。”

 

闻此言,展昭权且没若往常那般挣扎,“那你以为他们会是甚么呢?”

 

白玉堂吸了口气,道:“我倒不是怕甚么,只是今晚的事未免奇诡过分。”他深深望入展昭眼中,“且先不说曼珠总是脱口些云山雾沼,难辨虚实的话,只她的打扮便处处出人意表……”他话到此处又顿了顿,才续言:“我从未见过一个正常姑娘会这般,简直就像一株长在山间坟头,阴湿沟渠边的石蒜。”

 

这所言所语所提,展昭并非没有想过,他沉吟些许,心觉白玉堂口中的石蒜,定然离石蒜花精相去,简直不可以道里计。“一株名唤曼珠的石蒜,莫非……”展昭不经应之以对,白玉堂接过他未完的话茬,“大抵曼珠便是曼珠沙华吧!我听某老和尚说起过,在《法华经》中,曼珠沙华是天界之花。而另一说却是在阴曹地府里头,有个死魂接待使者就称为曼珠沙华。”他忽然半扯嘴角,嗤笑道:“传说地府的曼珠沙华还是地藏王菩萨取的名儿,他的坐骑谛听原身乃白犬,那会人语的狗儿小谛,该不会就是谛听所化么?这大半夜遇神佛怪相显灵,到底走了甚么造化,还是逢上了另一重幽微深峭的意思?保不准真相当是曼珠横加捣蛋,没事开我们玩笑,也是不得而知的。”

 

白玉堂这样故弄调语数言,展昭抿唇沉默不语,心想不论曼珠和小狗非仙即神,非神即佛,特意说道红豆娘子如雪所遭,难道,只是想要他们能与之共听人心的艰途寂寥么?显然不甚如此,或许,未来迎送他们的,大可能更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奇缘。天生万物浩渺繁盛,似星尘银波,常人又岂能识得先而知于万一呢?倘若继续这样考量下去,似乎只能一路深陷于茫然而已。

 

他只庆幸白玉堂并未进深发问,自己此刻言语欠缺,只怕也不能说出甚么有说服力的微言大义来。围身夜风换吹,好几片因风而来的梨花,姿态微微翕扬,着人衣襟之际似堕非堕。展昭眼光飘之,不禁微平掌势欲接一片,然而花瓣却错过他的指缘,依风头往地面飘忽下坠。展昭不经意要去捡拾,却忘了一只手兀自被白玉堂掌握,于是他一迳弯腰蹲身,便惊动了白玉堂。白玉堂瞧展昭如此实在一派天真,觉得有趣了,竟是发自内心想笑出声。未及开口,却见对方宽大的袖口云拂而过,停当之际,已将一株从地拔起的翠叶取在手中。借光亮能见得其上橄绿托底,节间伸展,并且生有嫩白纤毛,每杈羽叶上尚未到结果时期,虽然个头不属玲珑,倒也算得可爱。

 

“这是蛇床子……你捡它作甚?”白玉堂想了想,不解道。

 

展昭陡然心念一动,“听公孙先生说蛇床子与藁本长相极为类似,蛇床子不甚香,虽能解毒却己身带有少许毒性,《淮南子》喻它为君子。藁本味辛性温,闻之清香悠长,可祛风胜寒,除湿止痛,然而在《淮南子》中不知为何反成了小人。故而我觉得究事……”

 

“究事甚么?”白玉堂冷不丁置喙了一句,“公孙先生怎地和我家大嫂一样,老欢喜拿些草药来措意摆弄。照五爷说,草药就是草药,除了治病救人,半边也无深究的必要。”扬飞眉尾睨人一眼,便见他往袖底又拿扇子摆布在手,似笑非笑之余,径直手腕侧翻展臂出去,出招轻灵地以扇骨微倾之姿,去斜挑展昭的下颚。那扇缘着人脖颈将落未落,展昭从一怔到眉心褶起,一迳闪避,便是将掌中的蛇床子捻拢于指,朝人掷出还招。二人之间离得尤近,那青苗嫩叶在白玉堂胛骨微微一拨,尚未跌落,白玉堂就持扇使招,轻轻指住幼苗一端。

 

展昭侧眼轻哼一声,他抛蛇床子出手,只顾准头,根本未使甚么内力,对方能将其架住,并不出奇。但只见白玉堂这厢漫不经心晃着手中的蛇床子,折腾得草叶不住地点头折腰。他对人神情察以观色之后,还不肯作罢,用指甲慢弹扇骨倾身一步,状若玩笑又似挑衅地言笑了一句。“你这傻猫,别甚么都听公孙先生的,他说的对,你听下也便罢了。可若不对……”

 

说到此,他刻意稍作停顿,展昭回过眼色,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白玉堂,“公孙先生怎不对了?”

 

“我说不对,就是不对。”白玉堂朗声回答,“慢说他并非神仙,便是神仙也有打盹疏忽之时,我还真怕你被他教坏了呢!”他这人与他人辩事论理,总惯于将说辞趣味视同攻破敌垒,非要钻透言词一一拆破,显现底细不可,便是展昭脾气再好,逢此也会生气不快。他闻听白玉堂逐字诡辩,便即瞪了一眼过去。“你在胡说八道甚么?!”

 

哪知白玉堂竟露出懵懂之色,“从来没有胡说啊!”他径直将那株蛇床子放进嘴里咀嚼,而后和涎咽了,好整以暇地挑高眉毛。“不过君子之毒,未尝不可以为药,也未尝不可以囫囵吞下。”

 

小小的蛇床子自是没有多大的毒,便吃下去了也无碍。可展昭见他有心曲解,还全然扮出半玩半闹,不假不真的模样,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白玉堂,随你便好了,展某无意与你这般刁滑之人多作口舌之争。”他看人的眼光,满心都视其为胡搅蛮缠,气一旦上头便当下使劲甩开白玉堂的手。

 

这两个人,简直如同串通好了。白玉堂这边丢出反驳之言,便是想要气到展昭,而展昭理睬白玉堂,却似乎只是为瞪他一眼,旁人即令事先确立口径,怕也触发不了这样等同命中默契的生动利落!

 

白玉堂哪能真让展昭得逞,手中暗使力道,毫不相让。“你这是想丢下我不管啦,那之前说的话显然不是诚心诚意的,岂非都在骗我么?”

 

展昭脸色很不好看,眼见白玉堂总一味强词胡辩,忍住怒气咬牙道:“你倒说说,哪骗你了?”

白玉堂大声道:“不就是你说你要为我——”说到这里,停了停,似是刻意要让展昭一喘息。展昭一听只觉须臾间一阵心潮撼动,仿若白玉堂忽然丢给他一个难题,却棘手得令其喘息终日不能定,他这时陡然又作叹气,垂眸轻轻摇头。“嗯,不会骗你的……”

 

白玉堂见此心下大喜,笑意久久盘旋在唇边,从容不迫看向远处渐有风起云涌之态的层山叠峦,他耳中似有子规鸣声荡漾而入,如怨慕泣诉而其声远传不绝,在夜分时候,遇上这样的事,实在很难算一个好兆头。展昭大约也听声清楚,一时之间朝白玉堂看去,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绕他心闹着,挥之不去。“看来,真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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