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禄梦记——寤寐知云深

(三)几时情长

白玉堂兀自心浮气躁,满不是味儿身边之人一再往自己痛处撒盐。冷眼睥睨萧九影像,他心道虽说大嫂揭疮疤尽教他恼羞难堪,但不快归不快,也究是不能拿嫂子如何,可这小子又算哪根葱,凭甚么随便说一句,便登时让他的心事无处可躲。眼下所在场所一望平野,里许之外,大发天光,白玉堂本来此随走随歇,消磨白昼光景,可此刻却是再也半点闲心也无。于是,眼神里,不免多些个争胜执拗的况味。

 

直至,天边送来几许天雨清风,一身衣衫虽然难免被打湿,却令他心中烦俗之气洗去,更多了一片素净。

 

等遮蔽天幕的乌云最终散开,萧九眨眨眼,模模糊糊看得见一点儿孤影,先前那一阵遇黑而起的盲然总算是过去了。当他看到不远处衣袂飘飘之人,刚想凝眸细端,岂料对方却在须臾之间以绝妙轻功,矫若游龙般纵到他身前,脚不沾地,半空中一手伸出捞起他的衣襟。“时辰不早,回去了!”那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送入萧九耳中,他陡然只觉身轻如燕,身侧耳边呼呼风生。待醒悟回来,百骸已如一瘫软肉,四肢延伸呈大字状趴伏于一片陌生的木板——原来,不知何时早有一艘船停泊岸边,他整个人竟被对方随手一掷,直接落到甲板之上。

 

萧九身形瘦弱,来人手下力道又使得精准巧妙。于是他从上岸掉进身下张着白帆的船只,舟身竟只微微低晃数下,但兀自如一颗砸落在地的龟蛋,虽未真的碎了,却暂且跌撞得爬不起来。萧九埋头欲哭却无泪,心想自己居然竖着来陷空岛,横着回去,这爷们纵是心里头再不乐意,也别就这般强横霸道,凭空拿人当暗器,随便使唤啊?

 

后梢掌篙的一个舟子目睹一切,噗嗤笑出声来。这时,白玉堂已跟着轻轻巧一跃,上了船头。那舟子恐被他责备,压低头上的笠帽,兀自闷声发笑得双肩颤动。之后解开缆桩绳索,那人荡起双桨,便将小舟径直划离,顺流缓缓而去。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九好容易感到身子能够动弹,立时爬起来,他一迳回忆舟子适前险些笑得前仰后合的情景,自己一副窘状无端多了一人瞧见,心中顿时大是埋怨起白玉堂的不近人情。正胡思乱想,忽然只听有人问道:“小萧子,你在心里骂五爷么?”

 

萧九一看,白玉堂还在船头,说话时眼望天空,竟没向他瞧上一眼。萧九浑身一震,几乎要冒冷汗,忙摇了摇手道:“五爷别吓小的了,小的能有几个胆子敢编排……”

 

白玉堂回过去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将那满脸空自哀怨,情状甚是可笑的模样全已瞧在眼里。“哼,别以为只有五爷脾气不好。”白玉堂斜睨向他,隔了一会,说道:“能碰上我,还算你小子命不差,若要换成展昭,你可完了。”

 

此话令萧九好奇心起,“咦,难道展大人脾气也不好么?”

 

只听白玉堂道:“不好,比我坏多了。”

 

萧九当时心想:这位白五爷的脾气到底有点儿古怪,说出这样鄙薄他人的话,大抵能想象出那是由于心下失意过甚,负气不服的缘故。他虽不敢当面埋汰五爷不是,却又总觉得,若有比此人还要会乱耍脾气的,岂能是一般傲慢无礼的德行啊!然而他曾亲眼见过的展大人,非但不如此,反却气度清浅如溪,是个心有月光,品性十分谦和温厚的人。这般豁达淡泊的人物在公门中甚少能见,然而却也的确有一点不寻常之处令萧九困惑,他隐隐然感到这展大人身上有一种与五爷极不相侔的气性,使得两人的相处呈现出令旁人迷惘的异状。

 

记得在陷空岛上,那卢大爷的夫人曾无意提起——展大人与五爷打小时候起就相熟,兴许五爷自己个何时得罪了人,却不自知或压根就没当回事,人家却细细记着呢!是以,虽说难得五爷能放低身段,千般万般想套近乎,要讨好着人家,可哪曾想这似乎是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对方总也不领情,一迳的不咸不淡,十之八九要回给五爷软钉子。五爷明明那厢拿人家没法子,却好意思在他面前不着边际的瞎说,若被展大人晓得,只怕更不会给好脸色瞧了。

 

萧九心里头数落着白玉堂半宿的毛病,却终归是不大在意的。他到底年岁还不大,见识浅显,哪有更多心思去究其因果。不过,这不碍他悟出至理之道——如何成为一个合乎他家主人心意的下人,便是适当机以“虚假”应和“虚假”。既可顺了那人的意愿、心情,又不无的放矢。

 

凭对方想做甚么便做,毫无顾忌可循的心性,人生无限好,他还想保全自我,多活几年呢!

 

从那至此,经冬寒而入暮春,萧九眼里的白玉堂恍若又有了别样的心境。或许春来眠不觉,人易倦怠,继而则似有迷恍,不免易会寂寥清静。白玉堂在某日晌午后,心绪忽地脱离恣肆,不由自添落差起来。略怔了怔,他便即叫来萧九问起是否还有哪些该做的事情遗漏未完。

 

就见萧九想了一会儿,“其他事倒是没有,就是——就是——”他开始吞吞吐吐,声若蚊蚋。

 

“就是甚么?”白玉堂闻言眉头一皱,立时白人一眼,没好气道:“说话爽快些,你小子这婆婆妈妈的毛病改不掉是么?”

 

萧九顿然呆了一呆,猛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就是——就是——再过月余便到了

老夫人的生辰,您照理要回去一趟江宁酒坊。大爷还有其他几位爷早头前已要小的一定提醒五爷,大爷还说老夫人的身子骨虽然还很硬朗,但总是上了年岁,见一面就少一面……”他看见白玉堂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终于住了嘴,“……小的说错了么?”

 

白玉堂沉吟不语,将萧九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眼,才哼了一声不觉大是幽闷。“大哥这话算几个意思?要想说我是不孝子,直说便是,干么还摆个冠冕堂皇的名堂来拐弯抹角的。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不愿回去实在只是深恐我娘口灿莲花,叨叨叨叨个没完。”她这套‘无量神功’比天下武学中一等一的功夫都独树一帜,若不收收架势,我耳根子只怕从头到尾就甭想清净,惹不起她,我还躲不起么?”

 

白玉堂说话并不忌讳,是料想萧九断不敢多舌传话,“既然如此,自己兄弟,大爷想来该知道一切原委啊。”萧九极是卖力地一旁嘿嘿陪笑,唇角一迳上扬,竟带着些许温驯的味道。“但如今讳如深,大约也是不好做。故而您这回倘使再不回去,只怕真不太好交代……”

 

他的“不太好交代”还没道完,白玉堂即打断了他:“不去!”

 

萧九随口道:“那五爷就真不孝了。”

 

白玉堂听罢立刻觑了眼旁边的人,那眼神诡异,就如屠夫看案板上的一只待宰的肉猪。萧九看那眼神当下发觉祸从口出,抬头瞧了瞧天棋,又低头瞧了瞧脚底的地板。他战战兢兢覆水难收之势,自是一脸极尽的困窘失措。“小的该死,再也不敢……”

 

他只差再不能答不上腔,不由得暗暗叫苦哀叹。不想白玉堂却道:“不行,这种冤枉官司我是绝对不吃的。不就回去一趟么,那就回去好了。”

 

咦?萧九尙自懊恼,当下闻言却是状似茫然,竟有些不懂得白玉堂话里的意思。他直愣愣地瞪着一双眼,白玉堂蓦然侧眼看他正出神实觉有趣,调侃道:“喂,再瞪你眼珠子就要掉了。”他洒然地抖擞衣角,移步去案前取张裁就了的逐春纸提笔写了些字,迳自伸到萧九跟前。“明儿手脚勤快些,去广陵寺替五爷办件事。”

 

那广陵寺的主持与白玉堂相熟也算有些交道,白玉堂让萧九先去做了打点,让住持空出一间厢房来。待他去时,再问寺中僧人要上一卷合适的经文,亲手誊抄,日后便作为江宁婆婆寿辰之礼,是怕再合适不过,白玉堂思量着自家那几个哥哥也无处能拿‘不孝’的把柄数落于他,此举绝然是一个体面的法子,不觉自是得意。

 

雨水三候,白玉堂上广陵寺这日,正是雨水节气之末。

 

广陵寺的钟声清越嗡然,其余音绕梁,随风而高扬。寺前那两株树上结满梨花,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落地阴影斑斓,尤为幽绝。白玉堂下马,来到寺前拿起门上铜环,当当当的敲了三下。静夜中听来,这三下击门声甚是响亮,远远的传了出去。萧九虽对眼前可望的黄墙碧瓦,视不可见,但侧耳倾听周遭片刻,只觉四野无声,偶能微闻犬吠,却不免总要令他感到点悄然之意。萧九不安地摸索着拉拉白玉堂的袖子,“五爷,天黑、地黑、小的两眼一片黑,会不会有鬼突然出现啊!”

 

白玉堂随便一扇子往后磕人前额,“放心,饶是鬼来了,也瞧不上你这只软蛋孵出来的缩头乌龟。”

 

说话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传来,寺里的僧人应门将他二人往里迎入,萧九隐隐约约地,能够听见白玉堂同那僧交谈,僧人似乎提道主持不巧外出,有失怠慢云云,彼此问答间不过几句。随着“咿呀”一声门开,萧九眼前远近人物景状倏忽明亮起来。他这才发现,身处一间厢房之中,案头杂陈摆放着精致的笔墨纸砚,以来浸润笔尖的青葵花洗里盛了半载清水,一方天地昏晓送流年,更是疏淡安宁,纵使置身于喧嚣的红尘中,却万事不萦于心。

 

这些都是萧九早先要寺中做好的安排,他甚至还问寺僧要来了一些抄写经卷的硬黄纸。此类纸尺幅十分讲究,且是经匠作染过黄檗、白蜡,料质坚韧,提笔写来滑顺晶莹,写后金光四溢,可以百年不受蠹虫蛀蚀,藏经阁中一些手抄的经书便是以硬黄纸写来。领路的年轻僧人像是新来的,不识得白玉堂,对此起初支吾以对,提到老主持规矩颇多,似有十分难处。萧九也不多言,只依白玉堂事前嘱咐,掏了一些银钱交付在僧人掌中,名为香油钱。僧人约莫纳下这些名正言顺的银两,心里有了底气,左右不敢再怠慢,凡能应承或置办到的物事,来者不拒。

 

萧九站在案旁侍奉,一迳舀水磨墨,其声听来碌碌然,待磨罢了,拿毛笔调伴,就任由醒墨片刻。白玉堂一厢自取了鸠居堂的瓷青笺,用白芨调过的金粉盛在小盏中,以笔尖研抹,先行在那八行竖笺上以行草书写,字迹清隽潇洒,与瓷青笺纸相得益彰,非常好看。因着屋里的蜡火不够亮,那领路的年轻僧人便又返回再取来一支点上。“咿呀”一声,厢房的门打开,又轻轻关上。将烛台搁到矮几之上,僧人看了笺纸几眼似有惊讶,不解地问白玉堂,像这样的题下金字的笺纸可也要一道火化了去祈福。

 

白玉堂只淡淡回了句:“自然要烧化,我已与寺院主持提过。”

 

那僧人一听他这么说,便不住地啧声叹息道:“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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