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动物鼠猫小剧场】那时我们尚小 (2)

元宵节没有贺文,只有学龄前儿童故事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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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小朋友的想法总难免简单、纯真也会幼稚。亦如他们对姓名的解读,实则是将之看作世界上出现的每一朵小花以及每一根小草,本质得相当可爱。



纵然白玉堂从小记忆力惊人,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已认识诸如“的”、“地”、“有”之类的汉字,乃至还包括自己姓名中那三个,另外也会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梦。第一个发现他有这份能力的人是白妈妈,她总比丈夫要更为细心些许,兼之母爱充溢的缘故,常会在一个美好的清晨,由小鼠覆盖软乎乎白绒毛的额头留下一吻,再伸手怜爱地捏两捏那粉嫩的脸蛋儿问他:“有没有做梦梦啊?”

 


“嗯……有呢!”小白鼠每每总要迅速地噘噘下唇,再往上盖了被糖豆儿崩掉的门牙,待整张小嘴看起来足以叮叮铃咚珑挂上了、一串油瓶以后,才不情不愿的开口说下去。他并非当真哪里有甚么不高兴的,不过只是觉得,若明明白白地一次就回应了母亲,便似要显得颇为掉了面子,着实一个天真与早熟奇异并集的别扭小家伙呢!

 


当然,事无绝对,他也是有十分坦然之时的。便如有一回,看到隔壁两条街上住的鸡婶婶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换过一身从未见过的装束——比如橘黑相见的混杂毛色外套上鹅黄色的粗线针织衫,比如适合鸡脚掌能有几寸来高的高跟鞋,便连一头鸡窝毛也似烫成一束花瓣绽开般的卷发。鸡婶婶这般新鲜的模样自然惹来邻里大伙的观望,毋论实际好坏与否,他们各个面上依旧还是夸说不错。在场的,大抵只唯独这小白鼠似懂非懂,斜着眼看也觉得不是滋味。

 

人家婶婶尚还塞到他爪儿里一只小红包,甚将一摞堆放一起供奉祖宗的面饼里撕开一盒,抓一把给他吃了。殊不知他却鼓凸着一双忽闪的眼睛,交回红包之际兀自从勉强咀嚼干涩饼屑的齿缝之间送出几个字来:“……婶婶……你这样穿的不好看啊……”



含糊其辞的软声儿语教鸡婶婶听出半截来,已足令那原是红通的一头鸡冠像遭至从天而降的一捧泥土砸下,登时沾满了般看上去有如黑麻一团。她随后侧头勾眼又欲语还休,虽说尴尬无比,却又不好直接对小孩子有甚么明显的不满。但如此这般,眼光独具的白妈妈倒看出了点端倪,辗转想着儿子定然说出过给人家难堪的话了,径自便朝那小屁股上拍几下,口里也随即黏黏刀刀地数落几句,方才让对方有一个顺道而下的台阶。不过“挨揍”的白玉堂自不以为实话实说有错,不声不响地立在原地拿舌头直舐嘴角,斜楞着眼看妈妈,活像不甘心让人比傻子的样子。

 


这兴许便是异空间中“国王的新衣”故事的另外一个变异版吧?!白玉堂不晓得那人类小孩说出实情以后的结果将如何,反正他自己决计不会是听任而之。好的、不好的,他全要牢记在心,好比说回前面的那样,他从能记事起所有的梦全存放在脑袋的某个储藏室里,和这些梦在一起的大都是些别的动物所不知道、不同意、不承认或者不相信的事物。



比方说:从前某家幼稚园里的老师拉扯过他那对显眼的耳朵、巷口杂货店的老板娘身上冒出蓝色的火球把她的毛烧光了、还有一只长得和随处可见的广告牌上一模一样的家伙穿过墙壁抱走他的……小猫等等。对,没错,他梦里关乎小猫的内容的确是有出现过。所以事实上,白玉堂日后口是心非的特质在牙牙学语的时期已暴露无遗。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讨厌展昭,然而,这又是他心里的一个不可明言的秘密了。

 


白玉堂嫌“展昭”这个名字蠢蠢的,可即是展昭本身也从来不了解,“昭”字不仅仅因为太阳大得阳光灿烂,更多的是包含着幸运以及愉悦。亦如白玉堂之所以叫白玉堂,可以说他是只白毛小老鼠,可以说落雪如玉,但为何却不能解释为爸爸妈妈相望他心地洁白无瑕,谦和明净呢?纵然随之白玉堂逐渐成长,某些心愿注定要与初衷背道而驰,可毕竟曾有过的梦想编织,这一点委实不可否认。故而,“展昭”这个名字亦是源于起初。

 


展昭的外公清楚的记得,几年前刚进产房看望女儿的那刻,她怀里抱着嚎啕不止的小东西,眉眼口鼻完全缩聚到颜面的正中央,旁边红肿的脸颊则布满皱巴的视觉感,顶心上方光溜溜还露出一块随时起伏抽搐的肉皮,活脱脱一只红粉无毛的小猫咪。顺便由外来的眼光看,那种的容色不经意间竟还有些悲伤的意味。但外公全然可不这么想,他花了好几天的功夫,翻查过许多书籍,为小小猫取了一个象征明媚快乐的名字:展昭。



其间他神秘兮兮地掏出那张写着命名的小纸片,抖着爪尖揭开折页,立时家里所有的猫几只脑袋全拢到一处去,不约而同地念出声来:“展昭。”

 


“是呀!”猫外公举掌比了个姿势,笑道:“我要非常非常严肃地说乖孙孙出生在一个好日子里,展昭这个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取的啊!”

 


“所以叫展昭不错。”猫外婆岔过来一面满意地作了结论。

 


“就是这样。”猫外公忙不迭点头。

 


话到这里,小猫崽儿展昭在“样”字落地以后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等到展妈妈摸过一阵以后,才知道那是由于小猫尿湿了屁股的缘故。通常打完喷嚏一阵子,如没有及时替他换过尿布,他就会忍不住哭将起鼻子来。猫宝宝可不能悲伤呢!大家伙为避免此情此景,总会及时做出行动。



可不想,小猫儿的体质终究差了点。他学说话也比白玉堂晚得多,好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两年里仿佛只会吃、喝、拉、撒、哭、笑、睡以及呕吐。他还没学会说话的那些时日里,究竟想些甚么?感受些甚么?察觉些甚么?认识些甚么?这些恐怕都是永远的秘密了。

 


曾经有好长的日子里,他几乎是一个要被当做哑巴一样看待、令大家忧虑了足足一两年之久的小宝宝,只待终于会奶声奶气吐出字来了,可三岁以后的大半年里,他又得上国外的麻疹,之后转成肺炎。是以,那段时间里,外婆总也熬鸡蛋汤烩饭加银鱼肉给他吃,主治的河马医生讲过多吃这些食物有助于他的病情好转。可小猫咪吃得太多了,每天整整五顿,吃得他做梦都会咳出一截鱼骨头来。也就是同一个时期,展妈妈前不久又怀上了新宝宝。

 


“妈妈,这里面会是一个小妹妹么?”展昭曾侧头望着妈妈问。

 


“你希望是妹妹?”妈妈闻言笑了。

 


“希望的。”展昭点头,“因为妹妹很可爱呢!”他内心深处常盼再能有一个妹妹,故而偏执地对未知生命的性别露出极有把握的模样。

 

“好,那就妹妹吧!”妈妈只是脸含微笑,温柔地抚摸小猫儿软腻的毛发。她心里很爱着儿子,然而,肚子里的小生命也需要她的保护。稍后在展昭继续养病的日子里,妈妈接受了医生的建议遵医嘱不得已暂且忍痛地跟他隔离一阵子。展昭很懂事,知道不该袒露出任何可说难过的神气。



不过,能代替妈妈来安慰他的,还有奶奶。奶奶并不会刻意出言劝慰,展昭永远都记得奶奶面容慈和替自己吹热汤的画面,一面吹她会一面说:“饭前一碗汤,强过开药方。等小昭病好了,养壮了,回家就能看见你妹妹了。”仿若尚还不知面容、体态的妹妹是他乖乖养病的奖品。



过了些日子,展昭也的确这么想的,只要听话打针、听话吞药、听话喝鸡蛋汤吃银鱼肉、听话不趴到窗子前吹风、听话做一切他想做更或是一点不想做的事,再然后,他就可以得到一个妹妹当礼物了。展昭虔诚地祈祷自己可以早日康复,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去照顾妹妹。这样想的小猫其实自己也太小了,但他却又明白会照顾妹妹意味着甚么。当然,意味着他已经长大。

 

从前再从前,蹒跚学步的展昭一直被妈妈穿上一种碎格子布的小背心,黑白相间、红白相间、蓝白相间……总之是双色的格纹相间,每个格子不过指甲盖儿大小,于是转眼间便打扮成一种近似畅销奶粉罐的颜色。妈妈常搂着或牵着他出现在任何动物或许都会出现的地方闲逛,小公园、游乐中心、露天植物展览会,只要可以晒到太阳之处妈妈都会带他去。只因,医生说过小猫必须多些儿接触新鲜的大自然。



那时候,见过他们的其他动物,总觉得那样的猫儿俨然是个比奶粉广告的叙事风格更为萌态的小朋友。这样的小孩大概更多的是要被照顾的吧?只是小猫仍然很想长大呢!他并不觉得承认自己不能再撒娇的事实有甚么不好,可是小伙伴总也告诉他,长大以后,其实也是另外的某种噩梦。“你以为当哥哥很好嘛?”有一回,一起玩的金毛小狗气呼呼地说,“我家里的两个弟弟可让我头疼死了。”他举例道:“所以要知道,即使你只长大到比你妹妹大一点点,别人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你是哥哥了,做哥哥就得要有做哥哥的样子。’”

 


展昭问:“甚么样才是做哥哥的样子?”

 


“首先就不自由了嘛,而且爸爸妈妈也不再属于我一个的。”金毛小狗想到自己的情形几乎说不下去了,最后才勉强迸出一句:“反正……我真不想要。”

 


这段解释很给展昭长见识,至少他又学会了甚么是哥哥之类日后可以说将开来的新词儿。他不以做哥哥为灾难,只不想妈妈腹中的宝宝发育不善,终是没能来到这个世界。

 


小猫儿没能当成哥哥,他还是那个爸爸妈妈心里最为疼爱的宝贝。至于那场病,最后也由于奶奶的悉心照顾自然而然地跟着痊愈了。然而唯一无法避去的一点对他起着之后仍难以估量的影响力。即令很过了一段时间,小猫咪还保持着圆圆滚滚的身材,整个儿躯体直追一颗形状吹蓬胀饱的气球。倘若他穿着一身红,远远望去当真如同一轮小太阳般。

 


邻居的兔姐姐抱过他一回,那时候是冬天。当日睡得迷迷糊糊的展昭戴着毛线帽,穿一身毛线衣、毛线裤、毛线鞋袜,外头还罩着棉袄和棉毯,被兔姐姐搂在怀里活像一捆大包袱,其他的邻居错眼而过,迎面看向走到门口准备出门的兔姐姐,就像是她正抱着一堆行李,准备出远门那样,不觉大吃一惊呢!

 


“这是一粒甚么肉球么?”有的问。

 


兔姐姐是个急性子,白了对方一眼。“讨厌,你才是肉球呢!”她一把收紧似是被吵到的展小猫拍着,哄着。小猫儿不知何时彻底苏醒过来,睁大着溜圆的眼睛定神地观察着兔姐姐。逛了好大一圈,在临近家门的时候,兔姐姐放缓了脚步,于是,小猫儿跟着便笑起来。兔姐姐直到很久以后也不曾忘记他的笑。可以说,这般纯质无匹的笑容使她拥有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愉悦之情。不想,冷风一吹,小猫突然大大吐了兔姐姐一头一脸的奶水。

 

 

有一件事大概大伙儿都不清楚,小猫儿喝奶瓶足足喝到了三岁有余。

 

 

大伙儿更不知晓,如此年幼的孩子竟也开始存下了心事。只因,无论姓名抑或身材皆与太阳差堪比拟的展昭忽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恼。纵然妈妈一再强调小猫还很小,日后长到大孩子之时,不意里自会慢慢变瘦。至于眼下子,只需将他的衣物尺寸做大一些,便能将那些个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全数遮盖得严严实实。但展昭少不得低垂了头甚感些许自卑之意,老耽心会被人家怎样地指点着笑话着。所以,他当和身边的小白老鼠成为同桌后,面对对方隐隐间以颇不惬意状抛出的问题,他起先一时呆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是,直到过去小片刻以后,才鼓起勇气一五一十作答。

 

 

然而只是这样,却已大大出乎白玉堂的意料了。在他看来,这般实诚的小猫咪教自己动辄随性至极的脾气竟不好发作出来,加之心底一个必须隐忍藏匿的秘密作祟,他连想睡大头觉也睡不安好,可又因为死要面子,还偏得装模作样一副不动声色的态度,真真够受足了折磨。既是无事可干,白玉堂也只好干脆睁起眼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听老师讲课。只在目测展昭毫不知情之时,才用眼角偷看他。但只消见他随时即会望着自己,便忙装出若无其事又朝教室里墙啊壁啊上五颜六色的花纸图案猛瞧。这样始终有三心二意之举的白玉堂,定然尚还算不得幼稚园里的一个好孩子了。可班导羊小姐看过几次他的表现后,却又难免感到莫大的安慰以及庆幸,心下坚持认定所谓近朱者赤,顽劣的小老鼠到底也有被乖宝宝影响的一天嘛。

 

 

至于展昭,他由始起不曾知晓羊小姐真正要他坐在白玉堂身边的原因,只一心觉得其时再没有其他更合适的空位给他。所以无论白玉堂是否友善,他都得尽可能地去适应以及习惯同桌的性格。他并非没有发觉过小老鼠偷眼打量他的眼光,只是深深不以为那其中哪里会有不友好之处。后来他也想通了,反正自己胖胖的是个无法遮掩的事实了,既是如此,人家有任何好奇的看法都为常情,自然也就没再往其他与众不同的方向想下去。也正由于他的安然随遇,反而成为独独能够跟白毛小老鼠和平相处的小朋友。

 

 

在刚开始的七八天里,展昭的记忆经常沉湎于一种与棉花糖极其相似的甜甜香味儿。然而他们的幼稚园里可从没有棉花糖出现呢!它是哪儿来的,是那些棵稍经一触便会落下碎碎花瓣子的桃红,还是因阳光抚慰而重新着上彩绿的草?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小小猫儿的脑袋瓜尚不能对此想得明白,不过待使劲垫脚也再够不着更高枝头的花瓣了,他仍会欢欢喜喜地蹲在草地里嗅闻草木的清香。

 

 

展昭轻轻哼唱着妈妈教过的儿歌,有时甚么也不做,只是躺着或弯着腰,用手指绕住青草的根细细地摩挲着,感受那种润滑、别致的触感。每每这个时候,白玉堂便会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盯睨向一半身体掩映在草丛里的小猫儿。他已看过这只猫换过好几套衣服,除了红色的背带裤,展昭还曾套过印有海绵宝宝头像的连帽衫以及密密麻麻泛滥成灾的熊猫图案夹克衫。只单是说那海绵宝宝,白玉堂立时就会显露出一脸的嗤之以鼻样。他实在不明白一身黄渣渣,就会嘟嘴卖蠢的傻家伙到底哪里可爱,可展昭偏偏还就带着这块黄海绵招摇过市,在他眼前晃了好久。

 

 

“蠢海绵加傻猫,绝配!”有一天回家,白玉堂是这么忍不住跟妈妈提起心里的不痛快。哪知白妈妈竟突地笑起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玉堂,你这话里怎么酸酸的?”

 

 

“哪有酸酸的嘛?!”小老鼠睁大了眼眶,蛮不高兴地嘟嘴。白花花的鼻梁因妈妈那一句无从明白的修辞向上拱翘皱拨。他明明想表现出严肃而谴责的口吻,可一切格调全被那因糖豆儿而袒露无疑的缺牙缝给毁了。自从他少了一颗门牙,在说话、耍脾气、唱歌、朗诵的时候,都会不由显出几分滑稽。因此,当白玉堂越是想极力证明自己其实是只非常严肃的小老鼠时,反而越发将他的好笑滑稽暴露出来。于是,只见妈妈忍不住笑得更欢。“明明就是酸酸的。”说着,她拍拍小白老鼠的脑袋。“想要跟小猫一起玩,就自己主动一点嘛。”

 

 

“不要,谁说我要和他一起玩。”白玉堂忿忿地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甚至还伸出一只脚去踹椅子腿撒气。“可你不是非常在意海绵宝宝可以和小猫在一起吗?”妈妈不以为然地点出本质,自从由园长处得知小老鼠的表现,她不断打心底里感到这一回将他送到春田花花幼稚园是多么正确的决定,总是不乖的儿子终于不再离群,也有了在乎的小伙伴呢!



可“在乎”这个词对于白玉堂的意义却要严重的多,在很久以后,他知道了“在乎”还有别的解释——那可以说是羡慕乃至还有妒忌的意思。不过,即便此际他尚还年幼,却也大抵能够体味“在乎”这个词究竟代表甚么,但他并不愿意干脆承认这些。此时此刻至于小猫,在他心里完全事关着另一桩紧要的秘密。只是无论如何,他绝不该被一块既蠢笨又没有生命的海绵比下去,否则,面子往哪里放。

 

 

或许,正是秘密的存在干扰起小老鼠的心智以及思维,他陡然间像因妈妈的话而被洗了脑一样无从判断,只怀揣起要和海绵宝宝一比高低的想法。于是后来,当白玉堂再次看到圆鼓鼓的小猫儿悄悄地一股脑儿窝进草丛的那刻,即不由自主走了过去,站在草地边上摆出提把茶壶的姿态,一爪撑腰上,另一爪则直直探出如活蹦乱跳的长条藤蔓般拨开青草,一迳抓起猫背上的海绵宝宝揉捏一团,便瞪去一眼,微带着些怒意地问:“展昭,你到底懂不懂同学友爱,谁允许你疏远我的?”

 

 

白玉堂全然不以为自己搭讪的口气有多么不讲理,好在老实的小猫也没有在意,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刻意,更没有理由去疏远白玉堂啊!他只是骨子里有些害羞而已,白玉堂平素看起来实在一副不愿多理睬他的模样,为此他自是得识相点不触碰雷区,再管自己找一找其他乐趣了。故而白玉堂猛地里说出那样一句话来,难免教展昭冷不丁地有些发怔,直吞唾沫眨巴眨眼才说:“我没有疏远你呀?”他俨然相当困惑,不知白玉堂唱的是哪一出,说完这句话他又有些红了小猫脸,仿若认真搜索枯肠、拨寻往事一样,好容易交代了一段模糊得令他自己有些羞赧的往年经验。“其实我,我是在看小蚂蚁……”

 

 

展昭很小很小时见过小蚂蚁的模样,后来他感染肺炎,不得已被迫关在房间里养病,常常高烧不断。就在半醒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他常会错以为自己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然而小蚂蚁必须驮着一床又厚又重的棉被,爬过一条条走廊。走廊的地板就是房屋的天花板,当天地翻转而过,那每一格约数尺来方还涂抹金色颜料的边线,仿佛总也要闪花展昭的眼睛。再接下来,当他驮着棉被不知爬行了有多久,就会走来一只从未见过的陌生动物,他会温柔地替小猫卸下背上的重担,当小猫正因解脱而开始愉悦时,他却会伸出爪子捻起猫儿弱小的身躯放进他的嘴里。



展昭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梦,这个梦似乎三天两头便会出现一次。而现实里,每当梦醒以后,他的高烧又会攀升到新的高度,于是医院里的医生会来帮他看病打针。展昭知道每当打了针、吃完药,由奶奶爷爷抱到床上休息以后,他又要开始当小蚂蚁了。于是,也只好认命地开始当一只热滚滚的小蚂蚁,并且在昏沉病熬里自我寻找别样的乐趣。



那时候的经历或许是一辈子里最为奇异的。等病好以后,展昭努力再三,也很难描述清楚那只梦里要吃掉他的动物到底是何模样,于是他开始寻找真正的小蚂蚁,以此来帮助自己摸清记忆。他很怕别人说他是胆小鬼,因此几乎没有跟家人以外的任何小伙伴提起这段过往,当他不经意间跟白玉堂说起这个,话音刚落,便开始担心起对方将要如何地变脸和嘲笑。

 

 

展昭却不知,心里有鬼的并非只他自己一个。白玉堂听完展昭的话,竟也跟着又念起自己心里不可说的秘密。白毛小鼠脸一下子耷拉些许,不过为了掩饰,他当然要马上表现出从容不迫的行动力。是以,忙不迭拽上猫的衣裳拖到身边,跟着一屁股坐到草地里,就胡乱伸着鼠爪将草根一处一处断了去。



他只是没事找事罢了,不过只当听展昭“哎呀”一声说甚么好好的小草折断作甚么,又心里老大不舒服,腾手便将水红色的草根甩脱了泥,就往展昭嘴里塞。“真啰嗦啊你!”岂料,接下来的情势跟他想的还是没一处相像。展昭居然叼着草根告诉他,那上面的味儿是甜甜的,好似砂糖的味道。白玉堂想当然受不了傻猫冒傻气,一爪子就直接朝猫的脑袋上扇乎过去,结果还有只爪儿竟沾惹上了草丛里一种叫臭芝麻的植物,这下可好,登时浑身上下难闻死了。

 

 

“气死我了。”白玉堂哇哇大叫,径直爬起身拎起展小猫连跌带撞地越走越远。“都怪你,钻哪里不好偏钻这里,我要回家去洗澡了。”

 

 

不多会儿以后,跟着被胡里胡涂地拖行了一段距离的展昭小小声道:“可是还没到放学时候呢!”

 

 

白玉堂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才不管,我就是要回家洗澡。”

 

 

“哦……”展昭点点头,无论如何必须承认像白玉堂这样极有自我主张的小孩子,根本不将老师的威慑力放在眼里,所以他也不会继续进行甚么无谓的劝告。

 

 

只是眼下……

 

 

“那你放开我好不好?”展昭当下小心翼翼开口提醒,他觉得对方大概是急于回家而尽数把拖着他走的事给忘了。

 

 

“不要,你也得一起洗澡。”白玉堂不予理会,马上哼了一声。“看我不拿刷子把你的猫毛刷得一根不剩!”

 

 

当然,基于此,展昭只好停留在一种半迷糊的状态中继续前进,他那副摸不着头脑的声音不多会儿从数百缕自紫苏叶瓣间筛落的日光尘柱间游来。“你洗澡跟我有甚么关系么?为甚么我也要一起洗?”

 

 

白玉堂仍继续往前走,展昭的话令他差一点没当场噎死,“不许顶嘴!”狠命往右边踏个弓步碾碎碍脚的树枝,他当下扭了头气呼呼将小猫的回应一票否决,一面又叫道:“你给我听着!以后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我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说干甚么,就干甚么,知道么——”再往前,是一大片龙爪槐树冠哗哗然歪扫了过来,白玉堂的语声逐渐消失,只是末了还隐隐约约杂着一长串嘀嘀咕咕的啰噪,里面自夹揉了他所独有的郁闷和赌气。

 @呆咩什么的最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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