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籟(未弃坑未淡圈暂时回不来版)

年中回归

总发现自己文盲,但仍要竭尽所能,故而那些漂泊的脑洞笃定属于我爱的cp——他们都是真的,必定是真的!!

【鼠猫】人间有味是清欢(现代)

(五)

辰光辗转不息,到了这天下午气温突变。白玉堂在候机大厅等待延误的航班,透过落地玻璃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外头的风景。日落时,他想起多年前的小时候拒绝离开家的往事。离他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扒着大块玻璃向外张望了一会儿,似乎因为独自出远门的孤独缘故竟尔主动搭讪白玉堂,并不在乎他是否有接腔的意愿,自顾自絮絮叨叨讲了好些话,有关他自己的曾经,他分居的妻子以及久未见面的女儿。

白玉堂对于此人将隐私当作谈资的举动不以为然,对方却并无意会他眼神的开悟,微笑着说:“年轻人,相信你偶然也会想想从前,但如果没有我们这些怀旧人士,你们又怎么知道时代是在进步呢?”

 

 

是么?白玉堂扯扯嘴角不置可否,心里却以为有些人回忆过去未必就是怀旧,充其量只是恐惧未来罢了。他别开脸的一刻,望到几名搬运工在夕阳机场上拖得细长而稍显佝偻的影子,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广播里的美妙女声,通知乘客按照各自的登机牌指示,前往登机口开始登机。

 

 

不经意地又瞄了一眼天空,对于这个呆了将近二十年的国家,白玉堂心里所交织的,所怀持皆是些许不知迷惘也不知失落的东西。只待看见落日的最后一抹褚红色弯弧正从一个尖顶形塔屋的顶端隐没,才忽然发觉虽然也有间隔一段时间就回国一次,但也已经忘记家里旧宅的地址了。所幸自有地方可以居住,但即便只能暂时在饭店安置,他也无意带着回忆的情调,再去寻找回那栋装满自己童年里诸多不愉快的房子。

 

 

白玉堂的座位在靠近走道的左边一排,他对猜度邻座那位尚未出现的乘客之事毫无想象力,只是伸出手指横越过去,触碰着距他一臂开外的窗户。机舱里的温度较之外面明显高了不少,白玉堂可以轻易地以指腹划拨覆在方窗上的水汽,留下一根笔直的条线。他想起有人曾说过但凡所谓“两点之间最短的那个距离”其实仅仅出自人类的想像。换言之,自然界从来没有生成过一种纯粹由单列的点构成、且不弯曲的线条。那么人和事之间连接的直线是否存在呢?

 

 

或许,外面逐渐开始滴落的雨水灌进了白玉堂的思绪里,以致他的某些莫名的孤寂感更加汪洋一片,他开始零乱地回想着从前的一些事物。然而这种可以名之为思怯的情绪,只有让他的心情有了起伏,只有让他觉得自己分外遥远。因为好些人物、事件和东西的影像或痕迹在浮光掠影的瞬间只留下一些非常模糊的概廓,有如被雨水浸泡冲刷之后褪色消失。

 

 

在乘客陆续登机就位的过程中,机舱的气氛显得有些嘈杂,然而白玉堂却偏偏在耳边听得一记不算响的动静以后,似乎怀揣着发泄的感情,回脸瞧去那站于偏近他座位后方位置,单手弯臂架着一只木盒的年轻男子,瞳仁里闪着犹疑又不悦的晶光。

 

 

展昭上机以后,依据登机牌上的信息找到了位置,发觉那空位旁已有另一名乘客就坐。飞机里的座位三个并排连在一起,他坐的座位靠窗,那个人则坐在中间的位子上,靠近通道的座位目下是空的。看着那人宛若发怔地在玻璃上伸指比划,又回眼瞟了瞟怀中以左臂搂抱的木盒,他收回了原本立刻回座的打算。或许是出于一种隐秘的逃脱意识,发自内心不愿打搅对方沉溺的迷思,更不想令自己连同木盒一起变为挤压他人所得空间的累赘。何况,便是坐好以臂挟牢盒身,亦难免须要手掌来作辅助抵护,以防木盒倾斜磕碰,可他的确无法单凭一掌支撑十多个小时的路程。

 

 

展昭心想自己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大抵是能够坚持不睡着的,可与人同坐便意味着不可能真正的、彻底的、如同离群索居那般独自脱离目下的环境。对别人而言,遇到一位同乘一架飞机且毗邻而坐的路人,归属萍水相逢的缘分。但他却并无和领座接触的意愿,因为一旦接触了,势必会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肢体上带着无法忽视的缺陷。纵然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如何可以不麻烦别人,却究是发觉有些妄想,大约只有月光能够以轻柔而不稍停留的速度游走,滤除情感和时间探径独自通达的境界,虽然按科学的角度来言,它本身也需要仰仗太阳给予应有的光辉。

 

 

然而,展昭全然不曾料知,在未来的一个时间定格之中,会看到那领座以一副炯然的目光,恍如打量乱臣贼子似地瞠住他。展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恍若发觉,对方有意无意的敌意之源绝非是一种不断被别人订好的游戏规则侵逼的愤怒,而是他自己不愿或无法照着人家定的规则玩游戏,因而显得格格不入,从而遭到嘲谑和轻视的排斥。可他当真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更哪里想过直撄其锋,却终不免仍被那两束强光狠狠螫了一瞬,以致多年已经没多大反应知觉的右手手心一阵温热黏答,不知不觉地想要揉搓起指掌来。那个人不久以后倒也主动站起身来,让展昭进到位子里去。展昭抿了抿唇,竭力蛰藏着心情,礼节性点点头说道:“谢谢。”

 

 

然而对方却是擒着一点似笑非笑的怪异的表情,忽然略微向耳畔凑近了些许,目光向外以类似Nostradamvs当年预言世界会毁灭,却又比之更甚的冰冷恶质的口吻,说了一句话:“你可一定坐稳一些系牢安全带了,外面下着雨,飞行之时保不准会碰到甚么天灾,一个不好就死人。”说着,随意做了个消失的手势。

 

 

展昭齿间轻颤地咬了咬下唇,实在不想搭理一个眼睛望着旁处和他说话的人,更是一时之间找寻不到自己得罪对方的原因。他强忍着将那句“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我从未想过甚么,你也不必吓我。”的话咽下肚腹,心知辩解并不一定能挽回局面,有些人一旦说出一些话,无论令他人感到的是多么茫昧无稽,抑或所下效应多么辗转复杂,最后都可以成为赢家的诠释注记,他无心与之争夺输赢。但另一方面却也腹诽那些话的不知可谓,难道当真发生空难,他逃不走,这个人却能幸免于难么?

 

 

展昭想起学生时代,也曾有过去一家福利院做一些力所能及贡献的时候。记得那会儿,福利院里有一位老人家脾气古怪,起先一段时间整日都躺在床上,像是生了闷气一般天天蒙头大睡,不晒太阳更不愿洗澡。这种情形倘若冬天倒还好些,但夏天温度高,不洗澡的话极其易在人身滋生细菌,气味也不好闻。院长不知劝说了多久也无用处,于是便来求助展昭这个在众人口中被称作脾气不错,也善解人意的青少年,能不能想想办法。

 

 

展昭起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总觉得自身语言显得有些得苍白而缺乏必要的自信。然而后来,却想起曾经在一家教室外隔着隔着玻璃看爸爸给人上书法课的场景。人在面对一、两个人讲话的样子总和面对一群人讲话的样子不同,会变得很温柔、很有幽默感、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诚恳与谦卑。展昭忽然感到被他人聆听的那一刻,讲话者比较容易倾近美德这一层含义。

 

 

当然,向往自然是好的,但过程却也磕碰艰难。兴许老人家想到对话就会想到人与整个世界维持着多样性的批判关系,难免对立摩擦,没少给展昭脸色瞧,但他的固执己见也随着时日风化渐渐有所改变,直待他终于愿意从床铺上下来时,展昭才真正看到这位老人的虚弱。他勉强拄着助行器到浴室里让人给他洗澡。“连洗个澡也要求人。”展昭听到他低声叹着气,任自己帮着护工用莲蓬头冲洗他那发出阵阵酸气的身体,然后总是这样说:“老天爷罚我。”展昭对此总是沉默着,后来对方说得次数多了,他终于在一次问道:“老天爷……干嘛罚你?”那位老人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它就是罚我,惩罚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

 

不错,惩罚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展昭如今联想到自己,心下并不明白到底何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做过甚么伤天害理之事,爸爸总说他还年轻,然而有时候年岁与贫乏生活中一点点这个加一点点那个并不能达到同等的平衡。存在主义哲学书籍里有一个词是“荒谬”,展昭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充斥着荒谬,因为荒谬,那些辩无可认的滑稽本质或遭遇行渐暴露,他既然没有对不起过别人,那又为何必须荒谬得遭到一些不可思议的嘲谑和欺负。

虽说更多的人对他抱以友善温顺的感情,但从前也曾经有一些人无缘无敌地对他的某些“不便”投过恶意的对待,类似于此的,绝不欢愉的经历,或许是他发现自己逐渐改变性格的关键吧!那种受遭不欢愉不友好的感觉,仔细算来也非犹豫或痛苦,展昭自认从不是想不开的那种人,故而忧郁或痛苦似乎过于沉重了。但他尚还未能寻找一把能在生命之中解决各种复杂非议、突破本质的钥匙,或许到那个时候他可以更看的开一些。

 

 

然而对于身边这个初来乍见的陌生人,展昭不晓得自己究竟何处令对方如此看不顺眼。他当然不可能开口相问,甚至感到在此后将近万把公里的行程中,他们两个都没有交谈一句话的可能。然而那个人却很快打破了展昭的估算,他瞥一眼过来,兀自似笑非笑地说道:“对了,待会绑安全带的时候,你可以请空姐帮你,虽然这会看起来有些可笑和无知,不过相信她们根本不会介意。当然,我也可以帮你的忙,不必说感谢,谁让你没有能力做到呢!”

 

 

听到这些话,展昭的脸色蓦然浮现难以掩饰的苍白。他想他大抵是终于明白这人鄙薄腔调的由来了——就因为方才他往行李架上放了那只木盒,暴露出的弱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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